笛声和着琴声,歌声传向漆黑天际,继而同时一转,于最高处喑哑无声,一如海水温柔地冲刷去了久远的故事,再不余任何痕迹。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34、角木蛟
“昨晚上半夜三更的。”有人揉着脖子道:“谁在哪儿敲锣打鼓的嚎丧啊,吵得觉都睡不着。”
“是啊是啊。”不少人应和着走上船板:“一晚上没睡好。”
游孟哲还在看,宇文弘是个没主意的,他也懒得商量了,直接抛了个铜钱,决定了上正道的那艘船。
清晨东方露出鱼肚白,又有人狂呼道:“看!快看!那艘船是谁的?”
一艘华丽的大船从南边寒江出海口缓缓驰来,在东海县的码头上转了个向,那巨船足有十丈高,船帆在海风中鼓满,撞角直冲天际,刚上过漆的船身金碧辉煌,在破晓的第一缕天光中闪闪发亮。
它朝码头迎面驰来时,游孟哲恍惚听见了气势恢宏的乐曲。
“这艘好了。”游孟哲说:“想个办法上这艘去。”
“当!当当!”编钟的声音响彻云端,刹那就将江湖人尽数镇住,只见甲板上两排六个编钟架,每个编钟架前又跪着身穿轻罗纱衣的女子,持锤敲钟。
大船又有乐曲传出,端得是辉煌至极,炫富无比。
张远山负手于背,一袭黑袍在晨风里飘扬,居高临下地看着码头上密密麻麻的江湖客。
“听说哑侠才是沧海阁的女婿。”唐晖摇着折扇,云淡风轻地笑道:“盟主以为呢?”
赵飞鸿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管家从船上下来,拱手道:“赵大侠,我家老爷邀大侠上船,一同前往青龙山。”
赵飞鸿冷哼一声,沉声道:“回去告诉他,让他下船,多年手足情谊,今天就做个了断!”
管家回去通报,游孟哲拉着宇文弘的手偷偷溜过人群,趁张远山下船时,宇文弘抱着游孟哲使出轻功一跃,单手拉着侧边船舷,轻巧翻上去些许,又一翻,连着几下翻到船背面,跃上甲板时随手一指将船舷处的守卫点倒在地,两人偷偷溜下船舱去。
进入船舱二层,里头几乎没人,游孟哲挨间推开门,看了一眼,是张远山的卧室,其余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真正是豪富包厢。
又下了三层,是储藏的地方,一仓房外有两名守卫,游孟哲大摇大摆过去。
“什么人!”
“哪里来的!”
守卫上前盘问,宇文弘弹了两下手指把人放倒,游孟哲好奇道:“这是什么地方?就躲这儿罢?”
门上还加了锁,游孟哲取出九仪天尊剑轻轻一划,门就开了,推门进去,里头堆着金灿灿的黄金,哦是传说中的重酬黄金万两……张远山居然还带着酬劳出来。
这里不能住,游孟哲把守卫扔进去,关上门,又朝下舱走,最后一层则是放食水,米面的地方,还有不少腌肉腊肉,再过去则是马厩,这处好。游孟哲找了个干净的小柴房,准备就在这里偷渡了。
马厩后面还有个小窗,外头传来喧闹。
两人扒在窗上朝外看,见码头上,赵飞鸿与张远山的争执已至白热化阶段。
赵飞鸿不顾一切地大吼,显是难以遏制满腔怒火。
张远山则始终静静听着,没有打手语,站在原地任他者骂。
码头上鸦雀无声,游孤天嘴角勾着,在不远处看了许久,吩咐手下道:“给赵大侠送个席子去。”
于是魔教中人捧来一卷草席,抖开提着,赵飞鸿接过长剑,将草席一刀两断!
“哇——”
码头上炸了锅,各个激动嚷嚷道:“割席断义!割席断义——!”
张远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拂袖转身上了船,编磬声壮烈响起,上万江湖客目送张远山登船。
大船拔锚,张远山一脚把一架编钟踹进水里,叹了口气。
那编钟从船舷上掉了下来,掠过游孟哲面前,咚的一声掉进海里,游孟哲摇头不胜唏嘘:“这就绝交了。”
宇文弘附和道:“所以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游孟哲难过地点了点头,说是自己的错吧,实际上跟自己没半点关系,说事不关己嘛,又都是老娘造的孽,人生无常,人生无常……
于是他们就在马厩里住了下来,小厮一天两次下来给梳毛时他们就躲开,免得被张远山听到动静,三顿上去偷东西吃,宇文弘身手了得,也没人发现。
吃饱喝足,夜里,宇文弘抱着游孟哲,两人坐在马厩边看外头的景色,这些天里月亮越来越圆。
“他怎么知道朝哪边走?”游孟哲问。
“你娘说过吧。”宇文弘想了想,答道:“正月里风从北朝南吹,八月从南朝北吹。”
两人又看着饼似的月亮,静谧的海中唯有这么一团银光在天的尽头发亮,宇文弘伸出大手,与游孟哲拍来拍去,游孟哲玩他的手指头,捏捏他的手,又捏他的脸,宇文弘则抱着他不住亲。
游孟哲说:“以后咱们还回中原来吗?”
宇文弘说:“看你啊,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没关系。”
游孟哲点头道:“那就好。”
宇文弘又道:“见完阁主,咱们趁着枯潮还没退赶紧下来也成,你想去西川吗?带你去枫山玩玩,那边秋天好看……”
游孟哲说:“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