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耽误你正事,”芮素说,“就让小鲸鱼去陆载房间睡一会儿,你晚饭时候过来吃,顺便接孩子回家,你看这样行不行?”
芮素柔声细语跟夏平商量,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好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夏见鲸,“给您和老师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跟我们客气什么啊。”芮素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那你办完事儿就赶紧过来,晚上我给你们做葫芦头吃。”
芮素去送夏平,夏见鲸名副其实的酒足饭饱,瘫在陆载的椅子里,舒服地直哼哼。
陆载瞥了他一眼,不懂他在穷开心个什么劲。
“同桌你快看我,”夏见鲸叫陆载,双手在面前张牙舞爪,嘴里还劈劈啪啪配着音,“你看我像不像职业电竞选手,这椅子太带劲儿了!”
“我看你像个傻子。”陆载正收拾桌子,空气里还飘着酒气,这已经够让他难受的了,夏见鲸还在一旁烦人,惹得他真想把剩下的鱼汤全扣到夏见鲸头上。
夏见鲸不好白吃一顿,也开始挽袖子,“同桌,我来帮你。”
“你还是歇着吧,”陆载不信任他,“醉鬼一个。”
“我真没事儿,这点儿活我还是能胜任的。”夏见鲸坐在椅子上转了两圈,又站起来跳跳给他看,“真的。”
陆载打量他,确定他不会把盘子摔碎后才往一旁侧了侧身,给他让出些位置。
芮素送完夏平回来,秦弘阳正背着手在门口浇花,她问:“俩孩子呢?”
“陆载在洗碗,小鲸鱼给他帮忙呢,”秦弘阳朝屋里努努嘴,“都挺懂事的。”
芮素数落他:“你当着我的面说好话有什么用,平时对孩子冷言冷语,你看他现在跟我们都不亲近。”
秦弘阳“哼”了一声,不乐意听了,“你想听我怎么夸他,再捧出一个狼心狗肺的陆远名吗?他跟陆远名年轻时候太像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跟他爸一样,聪明劲儿全使到歪地方了。”
“你小声一点,别让孩子听见!”芮素急着冲他摆手,“我就最讨厌你们这些酸文人,一天到晚自命清高的,又是看不惯这个又是看不惯那个的,人家去当官你嫌是奴颜婢膝,人家赚钱了又你说是走了歪路,你自己教出的女儿不也一样不识好歹,四十来岁了还让爹妈跟着操心。”
“算了,我跟你这种妇道人家说不明白!这花你自己浇吧!”秦弘阳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把水壶往芮素怀里一塞,背着手就出门遛弯消气去了。
芮素跟他做了五十年夫妻,也拌了五十年的嘴,自然清楚他的性子。要真跟他计较,芮素估计早就得一命呜呼了。
夏见鲸和陆载正在水池边搓泡泡,夏见鲸刚才擦桌子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竟然开始半醉不醉地瞎捣乱,陆载冷着脸躲他,不让脏水弄到自己的衣服上。
芮素进屋时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一下。陆载小时候很粘她,每逢寒暑假都闹着要来外婆家小住一段时间,后来秦可离婚后,她陪秦弘阳在美国修养了几年,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陆载,一方面是秦弘阳那个老古板在赌气,另一方面是陆远名也不愿意和他们联系。
直到前两年陆载被学校开除,陆远名私下找她,说想让陆载在她这里住一段时间。后来等陆载来了,她却发现出了问题。陆载很敏感,一来就把自己姿态摆得很低,自己的事情绝对不麻烦她和秦弘阳,家务活都会帮着干,像是等价交换的租客一样。
毕竟是隔辈亲,秦可夫妻间的破事又和孩子没关系,秦弘阳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慢慢软了。可陆载依然毕恭毕敬待他们,礼数周全挑不出错,但却从不亲近。芮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觉得亏欠陆载太多。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你们俩都别弄了,陆载你带小鲸鱼去你房间睡一会儿。”
陆载把手中的盘子洗好,往碗架一摆,说:“好。”
他鞋上都是刚才不小心洒上去的水,洇湿一片,看上去糟心极了,他一进卧室就先找别的鞋换上。
夏见鲸跟在他后面进去,头有点晕乎,以至于他完全没意识到陆载蹲在地上。他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直接趴在陆载背上。
陆载皱起眉,单手撑地,问他:“你要不要去卫生间待一会儿?”
“不要去。”夏见鲸摇头,他现在就只想躺着。
陆载没办法,只好扶他到床边,但眼睛依然不放心地盯着人看,生怕夏见鲸意识不清醒,破坏了屋内的摆设。
夏见鲸犹犹豫豫坐下,手指戳了戳柔软的枕头,抬头望着陆载,“陆哥,我难受,我想躺一会儿。”
他酒劲儿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泛上来,整张脸烧得通红,眼眶周围和眼睛都湿漉漉的,看起来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虫。
陆载说:“那你躺吧。”
于是夏见鲸脱了外衣,鞋左右一蹬就蹿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只剩个头顶露在外面,像一个鸡蛋卷一样贴着墙,只敢占了床三分之一的位置。
他口鼻都埋在被子里,有点闷,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陆载听见动静赶紧过来,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皱眉看他,“很难受吗?”
“嗯……”夏见鲸张着嘴喘了口气,“怎么感觉你家天花板在转圈啊,跟个亚马逊大漩涡似的。”
陆载眉头皱得更紧,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他的后颈把他往起抱了一点,“我还是扶你去卫生间吧,我真怕你吐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