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充满了焦灼、秘密、谋杀元素和怨恨的爱情悲剧。主角亲眼目睹了爱人的死亡,在这样悲催覆灭的现实面前他勉强维持着生活的错觉,在追查凶手的过程中,逐步发现他的爱人从未爱过他。舞台故事很简单,场景不断从阴暗幽静的小巷切换至主角和爱人相遇的庭院,以及颓丧空荡的住处,令观众能够目睹主角如何陷入心碎的历程,感受到他的痛苦和不甘。
李延承认暮晓演得还可以。但是他始终觉得舞台剧这种东西只是死而不僵的过时表演形式,效率极低、变数极多、品控极差,不像电影电视可以用一个完美的拷贝版本走天下。演得再好,也只能短暂地给人带来某种触动,过了今夜,那种情绪夹裹着各种杂乱无用的记忆一起被绞进中枢神经系统用以清除缓存的裁纸机里,很快就会被人所遗忘。
李延用他那与浪漫无缘的大脑来思考,认为这一切只是在浪费力气,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表演结束之后,立刻有人认出他、并热络讨好地将他迎至贵宾室。剧团的团长与他寒暄了一阵之后,暮晓来了。
形色匆匆。他卸过妆了又换了日常的衣服,和刚才戏中那个处于崩溃边缘、摇摇欲坠的主角判若两人。他一进门就戴上了面具般公式化的笑容,大概由于这神情和上次见面吵架打架的时候相差太远,笑容太不真诚,让李延产生了一种不适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逼良为娼似的。
团长适时退了出去,留他们两人独处。暮晓用那种虚假的表情和他客套了一番,才问他今晚到来有何贵干。
李延是要来问他当年有没有察觉到犯罪痕迹的。但兹事体大,又忌惮隔墙有耳,所以他简短地说:“有话想问你。这里不方便,到车上谈。”暮晓也没问是什么事,很配合地跟着他到了停车场,上了车。
大概是因为全程两人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凝滞。于是一在副驾驶座坐稳,暮晓便很上道地主动打开话匣子道:“李总,怎么样,今晚演出还可以吗?”
李延不喜欢他喊的那声李总,觉得听着极其别扭,于是顿了顿,违心地评论道:“……疯疯癫癫,不知所谓。”
听了这个回答,暮晓的笑容迅速消褪了下去。他别开脸,把目光投向窗外——尽管外头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大部分车都已经开走了。
李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瞥了他一眼,因为光线很暗看不真切,只留意到他侧脸微微上扬的眼睫毛,末端处颜色较浅,渲染出了些栗子色、毛茸茸的效果。alpha显然不应该有过多外貌上的修饰;但他的睫毛似乎不是后天加工的。
暮晓如同掉线般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很随意地说:“……今晚怎么这么有闲情雅致来捧场?”他很快重新扬起笑容,之后更是语调暧昧地说,“……想我了?”
李延皱起眉头看着他。
暮晓毫不掩饰地直勾勾望着他,莫名让人想到挑逗这个词。他望了好一阵才轻轻地开口:“……你的取向真的只有omega女性吗……?……我觉得你对男人也是有感觉的。”
李延说:“……怎么,你想让我试试?”
暮晓笑了起来。他不经意地拨了拨头发,然后那只手便自然不着痕迹地移动向前,直至触摸到了李延的肩膀。之后他的指尖一路缓缓地向下游走,沉到胸口的位置还要继续柔情地往低处去:“……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有空?”
李延问:“为什么不现在?”
暮晓听了笑容更深,当即便凑上前,作出浓情蜜意要亲吻的动作,但临近时骤然停下,眼里也含着笑:“不知道这些话要是被你太太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次是发自真心的坏心眼的笑。
李延当然知道他在玩什么。会咬人的狗能咬一次就能咬第二次,上次录音笔里李衍承认出柜的对话还言犹在耳,吃过一次亏就绝不可能忘记。刚才那是在给他下套呢。
他于是也语调亲昵地对暮晓说:“你真关心我。……不过不用担心她,我们已经签字离婚了,只是还没对外公布……倒是你,我很担心你要怎么和你的观众解释,为什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会想要勾搭我这个有妇之夫。”
他当然也在录。
暮晓这下兴致全消,面无表情悻悻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再看他。
李延觉得有点好笑,又瞥了他一眼,才启动车辆。这段言不由衷的调情让他很满意,毕竟他一直在思索要怎么询问,才能防止暮晓泄漏他即将透露的内容,现在意外又多了一项他的把柄在手。
剧院外正在哗哗地下雨,雨势颇大。李延沿着城市的主干道开了一会儿,暮晓才开口问:“……再开就要到海边了,你这是准备把我带去抛尸?”
语气冲成这样也算是本事了。
李延正在一边思考措辞以保护李衍的隐私,一边想要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话,本来就一心二用,加上他平常很少自己开车,说实话驾驶技术很一般,今晚又下雨,能见度低,路况很不好。被暮晓这么冲地呛了一句,他便很不快地回:“……抛尸,你死了吗?”
暮晓说:“我哪敢死在你的车上。”
李延说:“想死可以随时死,我也希望你可以宾至如归。”
暮晓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李延本来就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最后真的将就采纳了他的话,一路开到了海边。雨势更大了些,午夜的海边人迹罕至,也算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李延停下车,转过身从车后座拿过来一个文件袋,将里面的纸笔拿出来递给暮晓,吩咐道:“写证词。”
暮晓看着纸笔,并不想接:“什么证词?”
李延说:“纸上有写。你应该识字的吧?”
暮晓想把纸笔甩在他脸上,但是忍住了。展开那张证词记录纸,纸上只有两个简短的问题:受过侵|犯的痕迹在哪些部位?有多严重?
暮晓一怔,李延便飞快地问:“你当年和我弟弟接触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暮晓稍一联系他的话和纸上的文字,就知道大约发生了什么事。这份证词他不太会写,因为他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他印象中当时自己并没有看到异常的蛛丝马迹。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纸上的问题都是有倾向性的,因为没有给出“没见到痕迹”的选项,就好像是在诱导他指认似的,很不恰当。李延紧紧地盯着他,他提着笔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坦白说自己写不出。
李延坚信一定有什么痕迹,所以并不相信他真的写不出,只认为他是不配合,当即皱起眉头,动气道:“写不出就下车想,想完了再上来写。”
外面是海边,夜晚原本就风大冷得很,更不要说现在还在下大雨。
暮晓看了看窗外模糊的雨,很干脆地就要开车门下去。他推开车门的时候,李延终于忍不住喂了一声,但是没把人叫住,他真的下车淋雨去了。
李延就这样看着暮晓走进了滂沱的雨里。说实话,理智上说,他觉得大男人alpha淋个雨不会怎么样,爱淋就淋去吧,淋够了总会回来的,但看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大发慈悲,慢慢地开车跟上,摇下车窗叫他上车。
暮晓上车的时候全身几乎都湿透了,李延有点强迫症,见不得在密闭的空间里出现小水洼,忍不住抱怨道:“弄得到处都是水……”
暮晓正在用湿漉漉的袖子徒劳地擦脸,听了这话几乎气笑了:“李总,叫我下去的是你,叫我上来的也是你,你可真难伺候。”
李延不觉得自己难伺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给暮晓面子了。暮晓说还是写不出,他就同意让他回家后再好好回忆一下,想出来再过来写;谈话已经结束,他大可以把暮晓丢下让他自己滚回家,但他还是很有alpha风度地要送他一程。这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比他更通融体贴的人?按照李延的想法,要是换了别人,随便哪个下属,应该要对他感激涕零了。
而暮晓始终保持着一张绝顶的臭脸,到了楼下,别说感激涕零了,就连句谢谢甚至再见都没有,二话不说直接下车就走了。
李延认为自己应该大度一点,决定不和暮晓追究。
他之后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因为感觉雨越下越大,想等雨势小一点再回去,以免路上发生意外。但他等了一会儿雨势都没有要变小的趋势,这才查了一下实时天气预报,发现这场忽如其来的大雨可能会下到大半夜。现在已经过午夜十二点了,这种天气他也不想叫司机来接,索性在车上拿出ipad查看起工作邮件来。
他这样专注地看了一阵,突然有人敲了敲他身旁的车窗。
李延抬起眼,窗外站着一个不久前才离去的人,还撑着伞。
他不明所以地打开车门,便听到雨声中传来对方冷淡的声音:“……要不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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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哥本章很欠揍,但是盐水鸭就在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