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颤颤巍巍的放下草帘,继续划船,不过速度却放慢了许多。不用猜也知道,这老人家是在沿途找着随时能跳掉的路线。
黑衣男子收回了匕首,喘着粗气,费力的将怀里的一瓶止血散掏出来,丢在云思面前,低沉的命令道:“帮我包扎伤口。”
云思自幼随着母亲修习医术,对各种药材的味道能精准分辨,反之对血水的味道也十分敏感。
从他一跳进来开始,这狭小的空间内,便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云思知道他受伤了。
“愣着干什么?快点!”男子很是不耐烦,或者说是疼痛难忍。云思瞧见他额前的略显凌乱的碎发,此刻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脸上。
“哦……”云思看着他手里捏着的匕首,在透进船篷里的月光折射下,散发着幽暗冰冷的寒光,令她打了个寒颤。
云思接过止血散,轻轻一嗅,便知道这药十分金贵,并非寻常药铺里可以买的到的。男子的身份更加令她生疑,可却并不敢开口多问。
男子也不怕云思看见他的样子,摘了面具,随后又艰难的脱下外衣,南风这才看见他的伤口在肩膀上,里面竟插着半截短箭。
昏暗之中,云思看不清男子的模样,却明显的感受到鲜血正从他的伤口处不断往外流淌……
面对眼前男子赤裸的上半身,坚实的臂膀,浑厚的胸膛,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竟让云思的脸颊开始不断灼热,有些无从下手。
“害怕了?”男子口气一变。
云思摇头称:“没……没有。”
“那还不快动手,小丫头!”男子催促道。
云思这才反应过来,将船篷里的渔火点亮挂在头顶,刚准备动手,谁知却被男子立刻吹灭了。
男子恼火的斥责道:“不准点灯!你疯了吗?”
云思被他凶的一愣,却也忍不住说道:“不点灯我怎么看的清你伤口在哪?再磨蹭你就等着流血流死好了。”
“你……”男子似乎也没什么体力了,不想再与云思争辩。
云思重新将灯火点亮,开始给男子处理伤口。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云思紧皱着眉头,将那短箭猛的拔出来,随后迅速的用止血散敷了上去。
云思感受到男子的整个身子剧烈的一颤,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尽管在药粉敷上去的一刻,男子还是忍不住的浑身不断颤抖,但始终一个字也没吭。
不知为何,这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竟让云思不由的产生了一点小小的钦佩。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包扎的布,云思只好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掏出来,垫在他的伤口上。又从男子的衣摆上拎起一块布,用牙一咬,便扯下了一大条,随后才紧紧的给他勒住伤口止血,完成包扎。
云思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鲜血与药粉混合的双手,无处安放,趁着男子还没回头,悄悄的在他的衣服上抹了几把……
哪知这人却突然转头盯着云思,云思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急忙将手缩回背后。男子却突然开口问:“你会医术?”
云思一怔,他怎么知道?不过仅是片刻,倒也不难想通,自己情急之下却有着娴熟的手法,的确不是寻常女子所为。
云思没吭声,她并不打算与这个人有太多的交流,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过黑衣人看样子却是缓和了不少,默默的穿起了衣服。趁着这会儿功夫,云思偷偷瞥了他一眼,却见眼前的男子轮廓俊逸的脸庞上,透露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五官犹如雕刻般明朗。此刻深邃而蕴藏锐利的双眸上,是紧锁在一起的眉头,英挺飞扬。
黑亮垂直的长发被高高束在一起,借着他低头的功夫,也从一侧倾泻而下,伴随着吹入行船里的夜风,微微拂动脸庞,宛若墨画。
云思愣愣的盯着眼前人,谁知他却猝不及防的吹灭了渔火,令船篷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看够了么?”男子倚靠在一边,侧目瞧着云思。
云思连忙收回目光,轻咳两声道:“你……你怎么还不走?我救了你,你可别恩将仇报……”
男子却好像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低声问着:“那你打算让我如何报答你?”
“你我萍水相逢,且孤男寡女共处这么久,我……我还尚未出嫁,你快点走,就当是报答我了,我也不会对旁人提及此事的。”云思略显紧张,却努力镇定。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旁人。我还愁去哪找个医师才能不被当做盗贼报官,眼前就有一个,我为何要走?”男子说道。
云思见他开始耍无赖,有些急了:“那你想怎么样?你不是盗贼为何会这幅打扮,还受了重伤?你的伤已经没事了,那箭上没毒,你记得按时换药,今日仓促,你走了之后顺便用酒清洗一下,半月伤口就能闭合。”
男子坐直了身子,点头称:“有道理,不过既然有人为我做,我为何还要自己做呢?你既然将我当做盗贼,还不忘嘱咐我换药,想必是个好医师。如此难得一见,姑娘这是准备去哪?去哪我都顺路!”
“你……无赖!”云思气急败坏的看着他,却又毫无办法。
男子嘴角一扬,凑到云思身边:“姑娘刚刚说尚未出嫁?不知年芳几何啊?”
云思沉默着不说话,男子也没了兴趣,收起了调侃的笑脸,继续恢复了冷漠,靠在边上闭目养神,并不打算离开。
正当云思绞尽脑汁想办法,准备让他离开的时候,外面的河岸边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前面的船家!停下!”
听到外面的喊话,云思顿时眼前一亮,谁知还不等萌生意图求救的想法,黑衣男子冰凉的匕首已经重新抵在了云思的腰间,正警惕十足的看着她低语:“若是有人问起,知道该怎么说吧?”
还在撑船的张伯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听话的将船停了下来,隐约听到外面的人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受了伤?”
张伯刚欲点头,躲在船里的男子却将船帘掀开,令他瞧见云思正被胁迫,浑身不由的发颤。
借着月色,男子露出一个肆意张扬的笑脸,好像再告诉张伯,若是他敢实话实话,大家就都别活了。
“没……没看见……”张伯摇头朝着岸边的人说。
“你这船里是什么?”又有人问。
听着声音,好像追他的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