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苻雍道:
“回来了?”
声歌皱着眉道:
“那么重的誓都发了,我能不回来吗?”
说到这里,声歌忽然想起正事:
“这次我们可是九死一生,差点全都折在那边,你记得好好赏这些侍卫。除了他们还有我,我帮你做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句谢谢吗?”
苻雍笑了一下:
“你为我做这些是应该的,我为什么要谢谢你?”
声歌一愣,马上又是一阵疲惫,抬起左手摆了摆:
“赶紧把我胳膊安上,我要回去睡觉。”
苻雍轻轻摸了摸声歌的脸,声歌立刻疼得“嘶”一声。苻雍道:
“先回去喝点镇痛的汤药,药劲上来再接。”
声歌有点别扭地瞟了苻雍一眼,发现苻雍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还有事吗?”
苻雍弯下腰面对着声歌:
“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太妃是南边人,我想为她守三年。”
闻听此话声歌大吃一惊。不是吧,你要为她守孝三年?大哥,您是不是太形式主义了?我重生一共只有三年,现在已经半年过去了好吧,这样一来岂不是孝没守完我就死了?
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不用圆房。
但还有另一个问题,要是你苻雍孝没守完我又死了,那你冀北王府不是除了办丧事啥都干不了了吗?
但这不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守孝期间是不能圆房不能纳妾的,你苻雍现在已经二十七岁高龄了还没有孩子,这岂不是意味着你三年不能睡女人,四年不能有孩子?再往后推,守孝没完嫡妻又死了,虽然说没有明文规定死了嫡妻不能立刻续弦,但作为王爷总得做得有情义一点,王妃死了自然两三年续不了弦,这时候生庶子也不是太光彩,到时候您苻雍岂不是奔四十去了还没孩子?
讲道理,苻亮的庶长子现在都已经十二岁了,说不定过两年人家连孙子都有了,您这边儿子还没生出来呢,你俩还玩个屁啊?当年苻重术一脉怎么倒的,不就是因为两个儿子都死了绝嗣而废,阴鉴不远呦!
见声歌满脸写着抵触,苻雍不安起来,举起两根手指:
“两年,可以吧?”
声歌眼神飘了一下,脑子里又开始打算盘。两年,那么就是三年生不出孩子,到时候苻雍就三十了。那自己要死的问题怎么解决呢?
见声歌仍然恍惚不决,苻雍皱了下眉,又伸出一根手指。声歌一把抓住了苻雍的手指头:
“行了,两年就两年!”
回到王府,声歌住进了苻雍住的明安殿寝间,苻雍收拾铺盖搬到了书房。躺在一丈宽的大床上,声歌一阵舒坦,朝上头看看,木头床上刻着诸多木雕花草,似乎有点年头,上头都出包浆了。
……苻重弼和李氏不会在这上头睡过觉吧?
声歌决定忘了这些破事,先当两年智障休息休息。
————
两年后,四月十六。
王府里还残留着焚烧白色幔帐的焦味,声歌穿着橙色的长袄与白色的百褶裙站在前院里,弯着腰对着在地上挖坑的侍从道:
“还得挖大一点。不是朝这边。还是不对。诶呀,你把铁锨给我!”
见声歌来抢铁锨,侍从吓了一跳:
“这可使不得,您不能动手……给王爷请安!”
声歌回头一看,苻雍穿着一身群青色长袍坐在院子里的石头条凳上。声歌走过去挎着苻雍胳膊:
“我跟你说,如今孝期满了,得搞喜庆点。我打算把后面都种上西府海棠和杏花。这边光线不好,我打算种点三角梅,前面来点迎春,配色比较好看。如果有黑水杜鹃花就好了,可惜咱们这里没有苗,那种苗京城才有。”
苻雍托着下巴:
“可以种梨花和桃花,但不能种杏花。”
“为什么?”
“意头不好。”
为啥意头不好?难道是因为一枝红杏出墙来?
苻雍又道:
“你在西院搭了个秋千?”
声歌一阵得意:
“对呀,是不是很有创意?”
苻雍瞪了声歌一眼:
“我刚叫人拆了。”
声歌一愣。我上午刚弄上你下午给我拆了?而且秋千为什么又不能搭,难道是因为西院外头是个军营?
但守孝完第一个天,声歌也不想掰扯这个问题:
“天都要黑了吗?那就……吃饭吧?”
“好啊,摆上了吗?我中午就没吃。”
声歌一愣,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糟了,忘了让他们做了。不过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先进去,一会就好。”
苻雍笑道:
“算了吧,我已经让他们做出来摆上了。”
苻雍和声歌坐着吃饭。苻雍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啥中午没吃?”
声歌端着碗僵了一下。你想说就说,为啥要我问你?
不过声歌现在有点怵苻雍:
“哦。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中午怎么不吃饭呢?”
“渤海王苻重敏殁了。三天前好好的,两天前早上忽然说心口疼,中午就死了。”
声歌大吃一惊:
“什么?这就……死了?”
苻重敏那个满脸痘印、头发斑白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一想起这个人,声歌满脑子都是他老泪纵横的模样。如今苻重弼、李氏、苻重敏都死了,上一代的故事就这样随风而去,故事的结束简直在转瞬之间。
看来人就是这样,昨天还觉得自己是故事你的主角,可能明天就成传说了。
“然后呢,他家被削番了?”
“怎么会。昨天苻宣上疏请求袭爵,今天苻亮就批了。”
声歌十分惊讶。之前渤海国那边啪啪地打苻亮的脸,如今只要苻亮不让袭爵渤海国就没了,他这又是何苦?
见声歌发愣,苻雍往声歌碗里夹菜:
“为了帮苻宣把这个爵位拿回来,这几天幽州营一直突袭北路边关,苻亮看见西北不稳,害怕东北也乱,自然就批了。”
声歌愕然了片刻:
“苻宣又不敢明反,他何必呢?上次渤海王府被围住,苻宣不也没有发作,还是你派兵去他们才出来的。”
苻雍笑道:
“那么远的路我怎么派兵?那是苻宣自己叫人清理现场,我只是让他安心把这事栽在我头上罢了。反正都已经反了,多一桩少一桩也无所谓。而且苻宣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年初刚生了嫡子,如今嫡子都封世子了。”
闻听此言,声歌心中一阵沉重:
“他那么年轻都有嫡子了?苻雍,你也得抓紧啊!”
苻雍瞄了声歌一眼,声歌忽然感觉这话说得有点错漏,不禁纠结了一下:
“现在这个孝也守完了,关于嫡子的问题,我必须得跟你探讨探讨。”
苻雍一楞,但马上又低头吃饭:
“你说。”
“如今你也二十九了,得马上生儿子。但生儿子的流程是很繁琐的,要生出孩子,首先你得和女人上床,个中操作你心里有数没有?”
苻雍端着碗迷茫地看着声歌。声歌将鼓凳挪到苻雍身边:
“想要上床,首先需要一个良好的氛围。室内烛光不能太暗,也不能太亮。屋里的家具不能太多,不然影响发挥,也不能太少,否则过于单调。在高低的问题上,所有家具要错落有致,最好没有尖角。时间的长短和个中的体验也很重要,但不是最要紧的。关键问题是,你必须把种子留在女方身体里,这样才能生孩子。你都听懂了吧?”
声歌感觉自己说得落落大方行云流水,用词直率又得体,因此颇为得意,但苻雍却迟迟没有反应。转头去看,却见苻雍往后仰着脖子惊诧地盯着自己。
这下声歌怀疑自己说得太过了。
过了片刻,苻雍回头去看里面的幔帐:
“你已经把我的铺盖挪回来了?”
声歌有点虚:
“……还没有。是这样,我给你看好了一个姑娘,就是固北将军石烈志他家的三女儿,漂亮个高好生养。你要是同意,我就替做主把她抬成侧室。你哪天有空我约她来府里玩,你可以先看看。不过你也见过她的吧?”
苻雍忽然有点泄气,又低下头继续夹菜:
“我是见过,样子还可以。”
声歌心里忽然一阵难受:
“那就……明天?”
苻雍看向声歌:
“凡事总有个尊卑,你是正室,而且已经陪我守了两年,我理应先与你圆房。如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呢,你是嫌我麻烦不够多吗?”
声歌心想,如今娶也娶了嫁也嫁了。男人就是这样,到手的东西必须试试,虽然试了不一定喜欢,但不试一定痛不欲生念念不忘。如果如今不让苻雍碰一下,他必然不能甘心。况且自己时间也不多了,必须得在这半年内把侧室的事解决好,最好能把孩子怀上,要不然后头也会有诸多麻烦。
声歌和苻雍互相瞧着,声歌拍了下桌子:
“那抓紧时间,不行今晚就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