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说说,这种操作除了能对付你还能对付谁?”
声歌无言以对。
苻雍坐在凳子上捏着眉头不说话。声歌凑过去搀住苻雍胳膊:
“你别这样,我们先好好过节,这些事明天再说。你要是下午没事,我现在就让后面早点把晚饭做出来?你爱吃鱼就做个鱼,喝黄酒,可以吗?”
苻雍转头看向声歌:
“明知道中毒刚才还喝那么多酒,现在还喝,你要气死我吗?”
声歌心想分明是你让我喝得啊,我也很无奈啊。
苻雍眼神闪动起来:
“看来只能见她了。”
声歌皱起眉头: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得陪我。”
苻雍对着声歌一愣,这时一名侍卫用筷子夹着杜鹃花走到门前:
“查出来了,是植物提炼的复合经典慢性du,会慢慢损伤人的脏腑,但不会立刻发作。”
苻雍看着侍卫:
“咱们能解吗?”
“配方能够确定,所以能够配置出大略的解药。但比例只有皇后那边清楚,所以用自己的解药肯定会留一些余毒。”
苻雍转头对声歌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不准跑来跑去瞎折腾,这次听懂了吧?”
见苻雍起身而去,声歌忽然追到门口:
“那晚上戌时一刻你必须得回来,不准在外头过夜。你也懂了吧?”
苻雍闻言忽然走了回来,声歌伸出手帮苻雍把歪了的领子整理好。苻雍双手捧起声歌的脸亲了一口:
“听懂了,我全都懂。做好晚饭等着我。”
走到院子里,苻雍对侍卫道:
“苻亮不在京城,宫中嫔妃众多,又出过逼宫的事,李柔绝不可能把苻光英一个人放在宫里。带来了,又没进幽州。立刻着人把幽州界外的三个镇口围住,把苻光英抓出来。”
李柔坐在客栈中,对着镜子缓缓画眉毛,两扇木门忽然吱地开了。李柔仍旧对着镜子冷笑一声,却见苻雍走进门单腿跪在地上:
“微臣向皇后娘娘请安。”
李柔将胳膊搭在梳妆台上看向苻雍:
“请起。”
苻雍站起身坐在旁边,两人对着暧昧地笑。沉默半晌,李柔道:
“如今冀北王青云直上,本宫还以为你早已经忘了尊卑礼义,没想到还会跪下请安。”
苻雍没回答,忽然坐到了李柔旁边的床榻上,将李柔的右手抓了起来。李柔惊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忍住没把手抽回去。苻雍抓着李柔细长的手上下打量:
“从上京到京城,这双柔荑之手实在无人能及。自封后以来,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周旋穿梭于苻氏宗亲之中,我们这些酒肉之徒为之钦服。”
李柔脸色一僵,但马上露出一个温存的微笑:
“阿雍,你言重了,我到底只是个女人。今日七夕,你将我的男人困在均州,自己却在这里安享太平,此事怎么说?”
苻雍轻轻一笑,忽然靠在床栏上:
“那依皇后娘娘的意思呢?”
看见苻雍这个样子,李柔也有点尴尬起来。见李柔踌躇,苻雍笑道:
“原来皇后娘娘下笔无所不至,实则还懂天地人伦?”
不能不接招,李柔踟蹰片刻,忽然起身走过来坐在了床边上。两人坐在床边上互相瞧着,过了半晌,李柔道:
“如此放肆,对你来说,今时今日阿亮的性命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苻雍看了下天花板:
“如果苍天不弃,我苻雍终有一日也能儿女绕膝,那圣上和你儿子的性命都会是我的囊中之物。”
李柔看着苻雍,眼神忽然黯淡下来:
“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池中之物,所以不敢让你有孩子。当年你已经二十五了,作为族中长嫂,我不能不为你说亲,但为了让你断了这念头,我故意选了声歌殁在宫里的日子让你将石家三姑娘抬进府。如今仍旧如此,当日我真没断出声歌的身份,为了除了心头之患,我早有意把她送给你做侍妾。为了不让她为你生出庶子,在那之前我就在她的饮食里下了分息散伤了她的气血。如今即便你把她娶做正室,声歌也生不出孩子。既然如此,这天下必将是光英的。”
闻听此言苻雍脸色一变,但马上又轻轻一笑:
“的确是铁血手腕。可今日你在幽州向声歌下毒,就不当存全身而退之心。”
李柔也笑了起来:
“全身而退,我从不奢望。和与尉迟声歌同归于尽,我也不算吃亏。”
这时一名侍卫走到门前。苻雍与侍卫对视一眼,起身站在李柔面前:
“解药在哪里?”
李柔歪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
“我没带。你松松手让阿亮回来,我自然会派人将解药送还。”
苻雍一脸无聊地看着李柔,忽然抬起右手,两名侍卫立刻拖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见此情景李柔大吃一惊,苻光英看了李柔一眼,高声道:
“娘,我不害怕,你也不要怕!”
苻雍走到苻光英面前,蹲下身一脸亲切:
“来,叫族叔。”
苻光英怒道:
“我呸!你这个乱臣贼子,等我长大了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苻雍噗地一笑,伸手从箭囊里拿出一朵用银针扎着的杜鹃花递给苻光英:
“拿着这个。”
李柔大吃一惊,立刻站起身想往前冲,但马上被两名侍卫拖住。见李柔被拦,苻光英皱起眉头瞪着苻雍。苻雍打个眼色,两名侍卫立刻掰开苻光英的嘴巴,苻雍举着银针直接把杜鹃花塞进了苻光英嘴里。
只听咕咚一声,李柔惊得瘫在了地上,苻光英将花吐出来不断咳嗽。苻雍低下头去看李柔:
“现在还没带吗?那我们就这样耗着?”
李柔伏在地上喘息了片刻,抬头看向旁边的侍女。侍女立刻站起来,从桌子上的花瓶里倒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侍卫。苻雍道:
“先拿回去给夫人看看对不对。”
见侍卫拿着解药跑了下去,另外两名侍卫也放开拉着苻光英的手。李柔上前抱住苻光英大哭起来,苻雍笑道:
“无情最是帝王家,是吧?既然我体会过了,你们那厢也该好生感受一番。”
晚上,声歌和苻雍对着吃饭。苻雍为自己倒上酒:
“我喝点,你吃了解药就别喝了。”
声歌给苻雍夹菜:
“李柔呢,已经出城了?”
苻雍自己喝了几杯,忽然抬起头看着声歌:
“声歌,有时候我可真想大哭一场。”
声歌还没反应过来,苻雍忽然凑过来抱住了声歌的肩膀。
苻雍叹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天待我竟然如此薄。”
声歌不知所措起来,总感觉这生日又被自己搞砸了:
“好好的怎么了啊?”
苻雍将头低下来靠在了声歌前胸上,声歌伸出手抱着苻雍的脑袋:
“谁欺负你了?我现在就去打死他。”
苻雍抬手抱住声歌的腰,声歌感觉自己的前胸和腿上都湿了一大片。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声歌也感觉心里极其不舒服,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好半天,苻雍又一脸漠然地坐了起来,红着眼睛继续为自己倒酒:
“至少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声歌愣了片刻,抱住苻雍肩膀哽咽起来:
“当然不会,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苻雍摸着声歌头发苦笑道:
“那就足够了。只要有你,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
第二天情况变得更加碎叨,府里来了七八个大夫排着队给声歌把脉,把过脉之后还兮兮索索地相互探讨,就像是在研究麋鹿苑里的进口麒麟,又像是在观察什么百年难遇的疑难杂症。问起具体情况,回答一律都是尽快调理身体方便受孕。声歌感觉苻雍见了李柔就很反常,找几个侍卫套了一下,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此看来李柔确实过分了。苻亮和苻重干杀人父母,你还意图绝人后嗣。虽然本质上看这顿操作并不会真给苻雍造成啥损失,但听了这种话苻雍心里肯定好受不了。实际损失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事这种气一般人忍不下去,你们那头还有完没完了,实在是不知道过分两个字怎么写。
把完了脉就是一天三大碗的药汤子源源不断,声歌感觉还是配合一下苻雍,自己顺从就医多少能起到个安慰剂作用,于是很努力地往下喝,喝了几日直感觉连指甲和头发丝都散发出药味,而且天天都是水饱,撑到饭都吃不下去。看来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打侧室的主意,结果这主意还没打利落前头又出事了。
中元节天气转凉,声歌坐在梧桐树杈上发愣,忽然看见两名侍卫押着一名女子从旁边的府院走过去。声歌感觉这名女子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居然是当年在李柔的兰苑里跟自己打过交道的大宫女。声歌转到旁边的院子里,对看门的侍卫道:
“怎么把她抓来了?”
侍卫道:
“王爷说我们府里有细作,所以故意放出军情诱敌,果然发现您院子里的丫头碧草试图出城把消息递出。谁知与碧草接头的细作还带来了这个女人,这女人又试图和碧草混进城,我们故意放他们进来,然后把人抓了。”
声歌还没做出啥反应,被捆在屋里的宫女忽然将嘴里的布吐了出来:
“尉迟小姐,太子是圣上精心培养的孩子,他要是中毒死了圣上阵脚必乱,在前头肯定会身首异处死无全尸,请王爷网开一面饶过太子吧。”
苻光英不是中了李柔自己的毒吗?李柔手里分明有解药,苻光英怎么可能中毒到快要死了?
想了一下,声歌忽然感觉异常脱力。
苻亮虽然有很多庶子,但真正被精心培养又成器的只有苻光英这一个嫡子。像苻雍这种人,怎么会把已经到手的苻光英又活着放回去呢?除非他明知道即便把人放回去,苻光英也活不了。
这一家子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