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厮杀叫喊到了半夜的时候就消停了,经过雨水的冲刷,除了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味, 再也没有任何踪迹可以证明在这个大雨磅礴的夜晚, 几百号人成为了皇权更迭中的牺牲品。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大地上时,长安街头再次热闹了起来。
摆混沌的小摊依旧座无虚席, 卖米糕的店铺前依旧人山人海,行人来来往往地忙着张罗自家炕头的三两事,只是偶尔路过庄严肃穆的将军府前会感叹朱红大门上那两条交叉而贴的白色封条。
花小楼好像做了一个没有止息的梦。
在梦里面,前一秒他还依偎在母妃的怀里面咯咯地笑个不停, 睁着一双狡黠的眼睛看着自家恨铁不成钢的父王吹胡子瞪眼, 一派安宁平静的光景。可是不过一个抬手的时间,一切就都变了。
他被儿臂一般粗的锁链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他的父王母后就站在他的面前, 背对着他越走越远。
眼前的地面上全部都是凸起的倒刺,锋利无比, 可是她的父王和母后却像是恍然未见,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迈步。眼看着利刺刺穿脚底,鲜艳的血覆盖了自己的视线,花小楼瞬间就疯了。
“父王, 母后,别过去!”
花小楼尝试着挣扎, 可是捆绑他的铁链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他越是挣扎, 铁链就越是束缚得紧。
花小楼的喉咙被缚住,越来越近的捆缚令他呼吸不畅,眼前一片的光影斑斓。他无声地朝前伸了伸手,想要去勾住父王和母妃的衣角,拉他们回来。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两人根本听不到他的声嘶力竭,无动于衷地行走在凸起的倒刺上。很快,在他们所经的道路上,鲜血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花小楼只觉从心脏口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冰寒,他被冷得一颤,等到再睁眼,眼前哪里还有父王和母妃的身影。
耳边是纷杂的打斗声,身上的铁链依旧紧紧地捆缚着他,他艰难地扭头,看见了一遍的黑暗处迅速地闪过几个黑色的人影。
在重重人影的包围中,花小楼一眼就看见了有些狼狈的陆邈。
他眸光一亮,心想四哥一定是过来救自己的,正打算开口唤他,眼前的一幕突然就将他未说出口的话捏成了粉碎。
只见一个眨眼间,周围的人影突然一拥而上,陆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身形慢了一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躲。
紧实的拳头落在肌肉上发出一声厚重的闷响,陆邈被踢飞出了众人的包围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闷声和打斗声无比清晰地传到了花小楼的耳朵里,花小楼嘴巴微张,但是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突然,一柄利刃在他面前直直捅进了陆邈的胸口,花小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陆邈吐出了一口鲜血,血液的余热似乎就在他的额头上,发烫地令他心慌。
花小楼愣住了,表情一瞬间就崩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眼前的场景还在不断变化,最后定格的场景却是在长安街头的城墙上。
花小楼站在城墙上,看着地面上的人来来往往如同蚂蚁一般渺小。他们明明离他那么远,却又如此近。
花小楼向下望去,城下的百姓也在抬头看他。
“你看看,原来这就是那个叛贼的儿子。”
“啧啧,怎么就他一个人逃出来了,为什么不一起死了?”
……城楼下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纷纷,花小楼明明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真的,这都是在梦里,可是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些百姓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模糊,最后五官都扭曲变形,只剩下了一张犹自嘟嘟逼人的臭嘴在上下动作。
整张脸惊悚恐怖,但是花小楼却突然平静下来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像是在喧杂的人群中发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父王和母妃站在城下,扬起脸朝他展颜一笑,眉眼之间都是春风化雨的柔情。另一边,陆邈的身形隐匿在人潮中,虽然面部表情依旧臭臭的,但是却无声地朝他张开了臂膀。
花小楼仿佛看见他们的嘴唇无声地在动作。
他们好像在说——跳下来吧,我们陪你。
我们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了。
小楼,来吧。
……
花小楼一直都没有苏醒,只在睡梦里露出了十分不安的模样。陆邈和陆绥一直都在旁边陪着他,两人一晚上一动都没有动。
陆绥其实已经被接连发生的事情搅得神思紊乱,身心疲惫不堪。但是他却一直记得珩萧同他讲过的话。
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能倒下来,否则王府就真的塌了。
陆绥的眼神中染上一抹落寞的颜色,缓缓叹了口气。
珩萧……
正好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门,从门外进来了一个小厮,说城门口有人想找陆绥,被王府里的暗卫发现,就偷偷带了进来。
陆绥刚刚熬过了一次阿芙蓉的发作,又在这里枯坐了一夜,现下精力有限。他用手掌搓了搓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叮嘱了陆邈几句话后走了出去。
王府大厅里,安安静静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姑娘。
陆绥刚一进去,就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女人牵着小姑娘转过身子,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勾了勾唇,她顿了顿才柔声道:“世子殿下。”
陆绥没有想过这一辈子竟然还能看见沈氏,缓过神后回道:“……沈夫人。”
他将目光移到沈氏牵着的小姑娘身上,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小姑娘又长高了一节,脸也比上次见面时圆了很多,肉嘟嘟的婴儿肥看着就很可爱。
阿楠乖乖地吮着自己的手指,看见陆绥的时候眨了眨眼,冲他笑得甜甜的。
陆绥也回了她一个笑,略微抬头说:“没想到还能再看见沈夫人。”
“阿楠最近可是好多了,小丫头看着真是机灵可爱。”
沈氏笑着将阿楠搂在怀里,柔声叫她别再吮着手指头了,阿楠果然乖乖地将手指拿了出来,邀功一样地看向沈氏。
陆绥可以看得出来,阿楠的模样还是透出了一股子憨傻,不过比上次在广泽见面时已经好了许多。
沈氏无奈笑笑:“阿楠如今的神志还是……”她顿了顿,神色一暗:“是我当年糊涂,犯下的错事,阿楠这副模样我心中有愧……我现在看着阿楠能够开开心心的,心里就已经很甜蜜了。”
陆绥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日既然已经让你们离开了,你们又为何现在现身长安城。”
沈氏微微颔首,答道:“我同阿楠定居在了一个小村庄,过得已经很好了,唯一过意不去的就是殿下和世子妃。”
“此次前来也是听闻了王府的遭遇,阿芙蓉一事是我的过错,我端不允许旁人借此事污蔑王府。”
“罪妇的错自然罪妇自己承担,所以我如今来只是为了向皇帝禀明广泽的一切,不再继续做缩头乌龟了。”
陆绥听他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轻轻吐出两个字:“晚了。”
现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皇帝可以操控的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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