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铺好后路,可万一穆溪白性子残暴不讲理,动起怒来煞不住脾气动起手来,按那日茶馆所见,他那体格捏死她不和捏死只蚂蚁一样?若是如此,即便她再聪明再能耐又有何用?一时间她又气自己托大,没有思虑周全。
乱七八糟的念头匆匆掠过,陶善行坐着不动,轿外的人等不耐烦,道了句:“磨磨蹭蹭,还不下来!”语毕竟伸手过去。
陶善行正想着这声音果然与茶馆里那人一模一样,忽见男人宽大的手掌出现在盖头之下,那手五指修长,皮肤白皙,却又与女人软绵绵的手不同,有蓄势待发的力道,似苍鹰扑兔般,一爪便握住她叠放膝头的右手,她连缩手的机会都没有,那人手劲也不容她再缩。
陶善行脑中轰地一空,轿外那人却也是一怔——她的手和他掌中粗茧恰成对比,软绵绵,冰凉凉,柔若无骨抓在掌中便激得人心头一荡。
媒婆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我的姑爷哟,绣球啊……用绣球……您可温柔点,别上手就抓!”
四周暴出一阵哄堂大笑,陶善行只觉全身血都涌到脸上,幸而盖头覆面,谁也看不着,她匆忙用左手摸来绣球绸缎一头,硬往他手里塞去。那手此时方如遭雷殛般撒开,拽了绸缎便将人往轿外拉,一边拉一边低声骂四周的人:“一个个找死呢?都给我闭嘴!”
笑声却更大了。
陶善行深呼吸稳住情绪,这才牵着那绣球在媒婆的搀扶下下了喜轿。
穆府,近在眼前。
穆二白:娘子的手真好摸。(陶醉脸)
陶陶:野人!
穆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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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洞房
下轿时闹了场笑话,以至于陶善行走得有点心惊肉跳,生怕前边那人失心疯又要闹,害她陪他一起出丑,所幸他并没其他举动,只是快步朝前。
她看不清前路,走得格外慢,绣球的绸布很快被扯成直线,前头那人还在不管不顾地径直朝前,陶善行不乐意了,攥着绸布往回用力一拉。感受到手上牵引力,那人终于停步,媒婆适时替她说话:“姑爷,您可慢点,再赶着洞房也不急在一时。”
戏谑的话又惹起阵哄堂大笑,陶善行几步跟上他,只瞧见身边那人红色衣摆。他似有些不满,没有发作,鼻子里冷哼了声,再度往前迈步,脚步到底放慢了。
接下去便没出差池,一切按部就班,跨火盆,进家门,在媒婆并四周丫环婆子的簇拥下进了喜堂,拜过天地父母再夫妻交拜,那人虽说不耐烦,仍是按捺脾气与她完成全礼,没起波澜。
陶善行什么都看不到,规规矩矩拜完了堂便被送进婚房,人群退出,潮水似的喧哗随着房门的闭合而被隔在门外。因为破相的关系,恐大喜日子冲撞宾客,榴姐今日并没跟在她身边,屋里只剩两个随侍的穆府丫头静悄悄地动作,细微的动静与屋外喧腾的声浪恰成反比,愈发叫屋里静得蛰人。
亮堂的烛火隔着盖头在眼前晃动,她端端正正坐着,手在床上摸了摸,摸出几颗桂圆来,她没吃,只放在手里捏着打发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坐得腰背都快麻木,脑袋上的凤冠沉得像铅,门才又被人用力推开。
砰——
风与喧闹的人声一起灌入,还有浓重的酒味,媒婆口彩说得顺溜,引得众宾阵阵附和道好,屋外的人又吵着看新娘,吵着闹洞房,陶善行便听到有人喝了句:“滚。”
那声音被酒气裹挟着,不似往常的清越,低沉且冷淡。门在他发话后再次砰地关上,一众宾客都被关在门外。陶善行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难免紧张,只好捏紧了手里桂圆。
媒婆取下挂在床帐的喜秤,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请他挑盖头,话音未落,那杆喜 秤便被他劈手夺过,还没等媒婆下一句吉话出口,盖头已随喜秤挑起。
陶善行眼前光线大亮,不由垂头眯起眼眸,只看到个红衣人影。
穆溪白低头扫了她一眼。凤冠覆头,硕大的珍珠挡住泰半视线,他只看到一小片雪白肌肤与小巧秀气的鼻尖。喜秤随手撂到床上,那块盖头的红帕飘飘扬扬落到陶善行脚边,她匆匆抬头,岂料穆溪白已背过身去,她没看到正脸。
陶善行叹口气,有点失望——只是因为好奇未被满足,别无其他。
新郎倌的打扮很是鲜艳,深青圆领补服,头戴簪花乌花,背影高大挺阔,举止干脆,行动之间无半分犹豫,连媒婆也拦不住他:“姑……姑爷,礼未成,合卺酒……”
穆溪白要走,闻言脚步一顿,正好站在摆着行合卺礼的小几旁,案上已经放着倒好酒的合卺玉杯。陶善行不知他要做什么,好奇盯着他,就见他劈手端起一只玉杯,仰头饮尽后又掷回案上,再一箭步迈到门前。
“哥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次开口的却非媒婆,是和媒婆一起进来一位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