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又有孝顺的名声,还得顾及朝中的局势,不得不低下头说:“母亲您也太为难儿子了,这一时之间,儿子如何能定个准数。且不说儿子要预备母亲的吃用,家里的支出,就说三个孩子,都是我亲生的,怎么也得一分为几,不厚薄了谁。世博还是我独子,肩负传宗接代的重任,必须得分大头,这么一算下来,其实给静月的也没有多少了……”
“我也不要你的全部,就一分为二,给月儿一半,其他的就留着你说的那些支出。”
“这怎么行?”夏哲翰不满道,“母亲您也太偏心了?”
“我偏心?”老太太蓦然眼眶一热,泪水盈满眼眶,指着夏哲翰怒斥道:“我告诉你,我偏心的反而是你!你摸着你的良心想一想,你对得起刘氏吗?没有刘氏,我们娘俩早就饿死了,你还能去中举,还能去殿试,还能做大官吗?这是我们家欠刘氏的!刘氏死了,就必须把她的那份补偿给月儿!”
刘氏在夏府,很多时候是不能提及的存在。
夏哲翰提起刘氏,除了年老色衰、不懂风情,还有刘氏曾见证了他最为贫苦落迫的时候,他人生最狼狈的时候全让刘氏见着了,让他一个心高气傲的大男人如何不感到耻辱?
而老太太提起刘氏,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段难熬的日子,刘氏早逝,除了被丈夫遗弃的心病,更多的是因长年劳作累垮了。
老太太垂下两行老泪,抓着夏哲翰的手痛心疾首道:“儿子,咱们做人不能太狼心狗肺了!当年你爹病逝后,我受不住打击又病了,你又还年幼,咱们孤儿寡妇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你爹病的几年,掏空了家底,办完后事,家里穷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若不是你爹生前于刘氏的爹有几分恩情,重情义的亲家会把鲜花似的闺女嫁到咱们家做童养媳吗?你妻子到咱们家时,才十四岁,就跟月儿如今这般大,正正是青春最好的时候,她又长得标致漂亮,多少富贵人家想求娶她做正室不成,却因为恩情嫁到我们家受苦受累。”
“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刘氏听闻吃鱼对身体好,大冬天的跑到河里给你弄鱼汤喝,自己却差点病倒了;你还记得吗?那一年家乡闹荒灾,也正是你岳父去逝的那一年,咱们家粮食见底了,刘氏省着把最后的几把米给我们熬米汤,可是她呢,偷偷一人躲在厨房里吃那又苦又涩、连猪都不吃的野菜充饥,还骗我们说早吃过了。还有那年,你贪玩淋了雨,发了三天的高烧,是刘氏细心地照料你,还给你端屎端尿抹身体,结果你病好了,她却倒下了……”
“你要读书,要笔墨纸砚,要考童生,要考秀才,要考举人,还要上京殿试,这些钱哪里来的?是刘氏起早贪黑,天天地在地里劳作得来的!她自己一文钱舍不得花,衣服破得跟叫花子似的,却一个子一个子地省下来,才有你现在的风光。可你呢?金榜提名日,就另娶平妻,嫌弃发妻,将她丢在乡下不管不问。儿啊,娘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