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爱他!妈,我爱他!”
“别说了······别说了,小匀,妈求你了······”
“为什么?妈求我做什么?妈就这么恨他讨厌他吗?为什么?他小的时候妈不是也很喜欢他吗?吴肖也很喜欢妈,他那么喜欢你,像个傻子一样,都不知道你这么讨厌他恨他,多傻啊······可是他有什么错?”
“他只是想吃妈亲手包的饺子,我都给不了他······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我真的要疯了!我好害怕,我要失去吴肖了,我害怕的要疯了······我该怎么办?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吴肖怎么办?我都还来不及好好的爱他,补偿他······医生说就算手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该有多疼啊,他该多么难受啊?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他······”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全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该死的是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吴肖?!为什么啊!”
“我恨啊······”
“我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是我没有资格······哪怕只剩一天能继续卑鄙肮脏的活着,我也想跟他在一起······”
“他会好起来的······医生也有误诊的时候,吴肖他现在很好,很好······是的,他不会死的,只要手术就能活下来,他不会离开我的······”
“妈,你告诉我,吴肖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为什么非得是吴肖?!小匀,他是个男人啊!”杨岚大声的尖叫,抓住莫匀的胳膊疯狂的摇撼着。“你们都是男人,怎么可以说什么在一起呢?!你们都疯了吗?!我不懂!我真的不明白······小匀,想想你爸,想想妈妈,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吗?你想看着我去死吗!”
莫匀仰起头,额头狠狠的跳了起来,像要炸开一样,胸口仿佛堵了一团泡满水的棉花,耳边尖锐的哭喊声让人无法呼吸。
这一刻他恨不能毁掉一切,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全部毁掉。
可是全部毁掉的话,能不能换回他的吴肖?能不能还他健康的吴肖?
姚娜娜推门冲了进来。“这是干嘛呀,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她抱住杨岚,温声安抚着,可杨岚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死死的瞪着泪眼抓着莫匀不放,哭的歇斯底里。
姚娜娜焦急道:“有什么事慢慢来,阿姨现在情绪不稳定,你不该刺激她的。”
莫匀慢慢站起来,“对不起,妈······对不起······”
杨岚神经质的伸着手,想要再次抓住他,莫匀笑了笑,眼泪顺着下巴滴下来,“吴肖说想吃豆脑,他还等着我给他带豆脑回去呢······妈,你好好休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求你了······”
“小匀!莫匀!”
“求你了······”莫匀头也不回的关上门。
求你了!求求你!
“小匀你回来······小匀啊!”
“阿姨,阿姨您冷静一下······”姚娜娜束手无策的抱住疯狂尖叫的杨岚,心下无声叹息。
她没办法去拦下莫匀,她同情杨岚,也同情莫匀,这一对母子比谁都更爱对方,却也因为这样的爱不可避免的伤害着对方。可是要说谁对谁错,她想,错的大概是爱本身。
或许,今晚她本不该把莫匀叫回来的。
杨岚渐渐的低了下去,靠进她怀里,只剩了喁喁的哭泣声。
“怎么办呢,我的小匀怎么办呢······娜娜,我该怎么办啊······小匀这次真的不会回来了······”
姚娜娜轻轻拍着杨岚的背,没有说话。
杨岚目光逐渐涣散,像是望向某处,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进眼底,良久,忽然低声道,“我都看见了······”
“我太害怕了······那天在小匀的房间里,我都看见了,小匀他对吴肖······我吓坏了······”
“明明都是男孩子,怎么可以呢?小匀是要长大娶妻生子的,怎么可以对一个男孩子······我真的不能接受,怎么可以呢?我好害怕······”
“我真的没想过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只是想吓吓小匀让他离开吴肖,离得远远的,我没想过家栋会出事······都是我,是我害死了家栋······”杨岚死死的抓着姚娜娜的手,眼神空洞的骇人,仿佛抓着救命的稻草,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我也想过真的去死,去陪家栋,可是我怕家栋根本不会原谅我······我真的承受不住,我害怕极了······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啊······”
“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家栋,我太害怕了······”
“现在就连小匀都要离开我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家栋啊······我该怎么办······”
姚娜娜心脏巨颤,被握住的手冰凉。她艰难的动了动唇,最终还是紧紧的闭上了。
她曾经想,杨岚的心理问题到底在哪儿,为什么每次治疗都强烈的抗拒,每次都像洞察医生目的的高智商患者能够做出熟练精准的伪装和应对,让人无从下手。
原来······
杨岚自始至终都没有疯,只是魔症了,被自己的恐惧魇住了。
而这个噩梦,最后却生生的催生了莫匀的悲惨现实。
爱,与现实,一并支离破碎。
莫匀感觉自己要疯了。
吴肖不见了,他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吴肖,打了那么多电话,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他吴肖去了哪里。
那天从家里出来,他开车去了长楼里巷,铺子已经打烊了,早点也没有开张。可他等不到早上,他怕吴肖等着他,更怕把吴肖一个人扔在冷冰冰的医院里。
他敲开了铺子的门,在铺子里坐等了两个小时,终于买到了头份豆脑。
可是回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到吴肖的身影。
之前被拆开的礼物也全部原样挂回了树上,包括那枚一直没有开启过的戒指。
一切都好像吴肖从来没有住进这间病房里一样。
吴肖就这样不见了。
监控里,吴肖是一个人离开的病房,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冰天雪地的天气里,只有身上那套单薄的病号服。
已经两天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所有可能的人,他都找了一遍,甚至跑去了李铮的家里,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
吴肖!
吴肖!
你到底去了哪里······
赵晓龙停下车,把行李从后备箱拎了出来,车是借的林秀的,行李也不过一个手提包,里面是几件衣服。
几年前姥姥去世后,这座老房子就一直空置着,因为偶尔老妈会回来打扫清理,房子很干净,昨天他把院子里的杂草清除了一下,又去交了暖气费通开了暖气,太阳好的时候坐在窗边看看书还是很舒服的。
赵晓龙进了门,把手提包放到客厅的圆桌上,冲晾台上喊了一声,“进屋坐着吧,晾台没暖气,冷。”
“好。”吴肖应了一声,把烟熄了,这才拉开晾台的玻璃门回了屋里。
还没走近赵晓龙就闻到了吴肖身上的烟味儿,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伤口都还没好利索,不好好在屋呆着,还跑外头吹冷风。”
“这不是太闷了吗。”吴肖笑笑,走过去拉开手提包翻了翻,衣服上都还带着吊牌,“怎么还去买了衣服?”
“我要回你家拿,你又不让,怕莫匀知道,不多买件你穿什么啊。”
“你的我也能穿。”
“得了吧,当棉被裹着啊。你看看你现在瘦的,受了伤之后好像又瘦了很多,都脱形了。”赵晓龙拉起他的上衣朝肚子上的伤口看了看,伤口已经基本长合,猩红的疤看着还是挺骇人,他顿时又有了火,不快道:“你说你逞什么能,莫匀是什么人,还用得着你替他挡刀!这也就是你命大,要再捅深一点······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总之你能想明白离那个莫匀远远的就好,以后别再见他了,先在这儿安心住着把身体养好,以后再做以后的打算。”
吴肖慢慢垂下手,没出声。
赵晓龙翻了翻冰箱,发现昨天买来的菜基本上还在那里。
“你怎么吃的饭?冰箱里的菜怎么都没动?”
吴肖道:“我懒得做饭,就叫了外卖。”他走过去,从赵晓龙手里接过洗菜的篮子,问他,“你想吃什么吗,我现在给你做。”
“你去客厅歇着吧,我来做。”
“······嗯。”吴肖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住,“晓龙,莫哥······他找你了吗?”
“找了。”
吴肖猛地僵住,慢慢回过头。他并没有告诉赵晓龙自己得病的事情,也不想赵晓龙知道。可是他出来的时候没有手机,连钱都没有,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赵晓龙。他承认自己太过自私,可是能怎么办?他不想离开了莫匀,却被发现悲惨的死在外面,以最难看的模样。
赵晓龙关上冰箱,看着他道:“放心,我没告诉他你在这里,他就跟疯狗似的,跑来问我把你藏到哪里去了,我忍着没揍他一顿就算好的了,跟他说没见过你,然后就干脆没再搭理他。”
“他······没说别的?”
“能说啥啊,把你害成这样还有脸找我要人!我看他精神也不太正常,我装着很气愤的样子反过来质问他是不是又欺负你把你气跑了,我估计我演技太好,加上他不晓得在哪儿受了什么刺激,没等我演完就失魂落魄的走了。”
吴肖猛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莫匀没有说什么。然而,心情忽然又有些难受,他飞快的转过头,丢下一句“我去院子里透透气。”快步开门走了出去。
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胸腔里也一阵一阵的抽搐,吴肖撑着墙冲到屋角,跌到地上吐了起来。
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根本吐不出什么来。
他用手扒着冻僵的土将血迹一点一点盖住,靠住冰冷的墙壁,死死捂住嘴,没有一点声音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