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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一次看向傅东离,从这人脸上看到了惊讶跟深沉。
    他懂了,  陵城,陵城于他们只是一个太子最后出现的地方,但于傅东离恐怕还是妻族所在。
    他想脱身,又对这个案子点到辄止,  是否是因为不想把妻子牵扯进来呢?
    蜀王自认为还是熟悉傅东离的,如果傅东离今日追究到底,  并把岳父拉进来当证人,  他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傅东离查出来的东西多多少少有他设计,  可信程度不高,  可现在看来,  傅东离也有顾忌的地方,有退让之处,并有那赵家女为他软肋,  他便不会设这么大的局来害隐王。
    让傅东离娶妻太不容易,蜀王信他把那赵锦瑟当做心肝肉,所以也就信今日一切不是一个谋划。
    因为把赵富贵带出来的是当年乘着傅东离为太子案弱势时乘机上位的下属左东清,  新仇旧恨一起算,  左东清带出来的可信度不低,  而傅东离之前查出来的可信度也不低,如此不合的两个人偏偏能查到一起去,足证明...
    太子是真的遇害了,为了一个女人死在陵城,还是被烧死的。
    这个赵富贵恐怕就是找出凶手的关键!
    蜀王不说话了,目光深沉,游离在左东清赵富贵跟傅东离之间,后沉沉道:“说!”
    赵富贵低头,战战兢兢说起前尘旧事,比如自己女儿在那一夜恰好就在火烧船的附近,又恰好醉酒被凶手看到,然后被掐脖淹谁谋害....
    “你女儿,赵锦瑟?”皇后双目锐利,盯着赵富贵。
    “是的娘娘,瑟瑟当时年幼,早已被吓傻了,醒来的时候跟我说了此事,当时她估计是怕我担心,所以编造认为一些心思不端的亲戚所为,但她不知道自己当时迷糊昏迷时曾拽下对方一方佩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手中正捏着这一佩玉。我虽是粗野之人,但也知道这一方佩玉非寻常人可佩带,绝不是那些亲戚可以拥有的,所以我将此物收起,也当不知,只暗地里戒备,怕对方再谋害瑟瑟,还好后来风平浪静,我们也就将此事忘了。”
    赵富贵脸色苍白,肥肉颤动,“可我们是真没想到当年之事竟牵扯了太子案,左大人找上我的时候我还有点懵...”
    皇后很激动,想找赵富贵要那玉佩一看,但蜀王冷冷一句,“傅东离是你女婿,难道就不曾问过你此事?”
    赵富贵一愣,“没啊,他没问过。”顿了下,他看向傅东离,表情有些深沉,“难道你接近瑟瑟是为了此事?你...”
    他似乎要质问傅东离,被傅东离直接开口打断:“岳父大人,此地不宜多言,君上问什么,您老实说就算了,其余的,小婿晚点跟你解释。”
    赵富贵脸上没好气色,但也怕失礼,只能沉默,等候帝后询问。
    但蜀王跟皇后都留意到他摸了下胸膛。
    里面估计藏了什么,比如那一方玉佩。
    皇后有些着急,但她知道这一方玉佩必定能指证凶手身份,而这个凶手...君王并不希望是某个人。
    面对眼前如此局势,隐王神色冷凝,不经意间瞥过野王跟傅东离的脸庞,他眼里有阴鸷感。
    这两人....
    —————
    “拿上来,给孤看看。”
    蜀王抬手,身边的总管看了皇后娘娘一眼,亲自下去,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拿出手帕,把赵富贵拿出来的玉佩飞快拿起用手帕包住,然后拿上去给蜀王。
    蜀王握住了这一方手帕,目光一扫下面所有人,包括面色复杂的皇后跟神色各异的三个皇子,他垂眸,打开手帕,看了一眼上面的玉佩。
    但凡皇子佩玉,皆是有品级造册的,雕纹品质等等都严谨正规,一方玉佩就是一个身份。
    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的,他面无表情,后将手帕阖上,翻盖在掌心之下,沉默许久许久。
    众人也不敢说话,珏王垂下眸子,眼里浮上喜色。
    隐王要完了,野王背后有颜家叛国拖后腿,不足为虑,这天下距离他也不过一步之遥,所以...
    蜀王终于把目光移开,往下看去,忽幽幽说:“毕竟是当事人之父,孤更想听听赵锦瑟如何说。”
    这下子赵富贵跟傅东离的脸色都变了,而在他们震惊没多久,赵锦瑟竟被宫人带进来了。
    这么快?都不用宫人去传唤?只能说明君王早有准备。
    ——————
    赵锦瑟的确是蜀王的准备,当时她在家中等待,甚至认定今日非同小可,自己得乖乖在家不要被某些用心人算计或者绑架了拿去要挟傅东离才行,也因此,她让管家安排诸多护院来保护自己。
    她倒是准备齐全了,却没想到就算她拉来三队禁军也无用,因为要来带她走的是蜀王,人家来的才是真正的禁军。
    君王喻令在跟前,为首的将领也是赵锦瑟见过的二品宫城守将,她沉默了,然后果断好府内诸事,整理了下衣服,跟着这列禁军离开。
    入宫门的时候,赵锦瑟恰好遇上在宫门值守的沈焱,后者脸色大变,快步来,正要说什么,却被赵锦瑟一个眼神止住。
    “小郡王安心值守,我只是进宫见见我的郎君,往后有空,我们夫妻必邀请你跟清河郡主吃酒。”
    她笑容粲然,充满安抚,沈焱听出她言语里的暗示——两夫妻都去宫里,约莫就是为了太子案,若是太子案,主动权应在傅东离,那人素来稳妥,不会出事的。
    沈焱只能压下担心,跟自己的上司打了招呼,他身份贵重,上司大将也不敢轻视他,笑着应对,且朝沈焱眨眨眼,后者心中再定,看来不是君上发怒责罚,那就好。
    ——————
    进了宫,赵锦瑟第三次见蜀王,这次蜀王没躺着,人家坐着,就是脸色不太好看。
    这次蜀王也没让别人问,他自己问。
    “如今,太子案真凶即将浮出水面,罪证直指孤的三个儿子,那一夜,你可见到那人面目?”
    君王一问,赵锦瑟首先觉得这问题是有深意的。
    其一,她若是真见过那人面目,早前就会认出隐王,不可能隐忍到现在不透露半点端倪,还傻乎乎跑到邯炀到隐王跟前当官,不是找死么?
    其二,孤的三个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蜀王在强调儿子,三个儿子,这是让她三选一。
    没见过人不要紧,指证三人之一,她就是认证,加上那玉佩就是物证,再算上张狗等人,就是完整的证据链,蜀王要把太子案给彻底了结。
    而现在,决定这如何了结的人就是赵锦瑟。
    赵锦瑟对上蜀王的眼,看到他眼中极端锐利的锋芒。
    但也深沉。
    真相?真相跟君心若是冲突的呢?
    赵锦瑟想说自己当日看到的只是一副面具,并没有看到真人,但陡留意到蜀王手指扣着的玉佩,她猛然明白了。
    他要了结,就是要把这个案子结成死案,让隐王毫无污点上位,让未来帝王坐稳那个位置。
    得有人背锅。
    三个人必须选一个。
    隐王不行,野王更不行,那就只剩下暗害过他们两夫妻的珏王了。
    可万一拉下珏王后,日后隐王报复呢?
    那不还是个死路?
    赵锦瑟脑袋都要炸了。
    就在此时,蜀王好像知晓她的忧虑,便幽幽道:“孤可保你跟你的家人永世安稳,以天子之名!免罪金牌你可知?”
    凭着这句话,将来新君也就是隐王也不能忤逆先帝意志。
    赵锦瑟懂了,轻瞟过傅东离跟自家老爹,后者嘴角微微一翘,再后者挤挤眼。
    赵锦瑟又懂了。
    “君上,微臣记得那人是谁。”
    “是...乃是珏王!”
    赵锦瑟平生没断过一次错案,却撒了一个慌。
    但她心里很平静,无比平静。
    她这话说完,珏王脸色大变,正要怒骂,蜀王先震怒!
    “逆子,果然是你!来人,把珏王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不说珏王整个人懵了,就是皇后也震惊无比,猛地起身,“君上!!您...”她想斥责蜀王包庇隐王,拿珏王抵罪,却猛然对上蜀王略带猩红的眼,她一怔,心沉到谷底。
    她是皇后,可首先是太子的母亲。
    他是帝王,却不可能先是太子的父亲。
    帝王之心,深沉不可量。
    皇后沉默了,脸上没了任何血色,眼里也多了几分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意。
    更多的是苦笑。
    她只是苦笑了下,便一句话也不说了。
    冷眼看着哭喊冤枉甚至指证隐王的珏王被宫人捂住嘴巴拉下去,也冷眼看着蜀王平心静气安抚众人然后让左东清跟傅东离摒弃前嫌联手结案。
    “太子案沉疴多年,如今孤身体大不如前,也该是了结一切开启新朝的时候了。”
    这是君王的态度。
    两个刑狱大臣心细如发,自然洞悉其中隐秘,跪下应是,后蜀王又夸奖了赵富贵父女有功,赏赐颇多,等赏赐完了,他好像才想起两个儿子还在。
    目光一扫,隐王神色淡淡,姿态冷静,而野王比隐王更冷漠,只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蜀王或许看了这两个儿子许久许久,终究说:“真凶既已抓到,你们两个受委屈了。”
    委屈?隐王还能有委屈?这些年是被盛宠着过来的。
    跟野王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赵锦瑟低头,先是君王,才是父子,可父就一个,子却许多。
    父子父子,也是不同的父子。
    不过这一关算是过了,就是未来凶险。
    隐王若是上位,他们一家都十分被动。
    第101章 .下棋
    再次出宫,两夫妻没能在马车上说悄悄话,  因为胖胖的赵爹上来了。
    爹爹体态富贵啊,  本来很宽敞豪华的马车一下子显得逼仄了,  但做女婿的不敢说岳父胖,只能谦卑得把位置挪出来,更亲近自己媳妇,  几乎要把她抱大腿上了。
    赵锦瑟略红了脸,故作不知,也好在人多,马车里也更暖和些——刚刚那大殿也忒冰冷跟吓人了。
    赵家父女都沉默了好一会,  彼此都握了一暖炉,外加拿出下面藏着的小零食啃了好一会才缓过一点人气。
    傅东离默默看着两父女吃零食的模样,  还真是一样一样的。
    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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