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这两头无法取舍的酸楚,早已映入李承鄞的眼眸,具有别样的哀婉。
他其实睁眼多时,如今正静默地仰视着她悄然拭泪的模样。
“乖,快别哭了。”
李承鄞伸手抚着她的青丝,将她的头枕入他的怀中,屈起手指摩挲她的脸颊。
“见你为我担忧的样子,为夫虽然心里欢喜,却更不忍见你落泪。”
小枫将面部埋入他的心口上,隔着他的寝衣,深深嗅着独独属于他的气息。
良久,直到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这才缓缓露出泛红的双眼,对着他轻浅地展露笑意,“你醒昨晚发热,一直说梦话。”
“太医怎说?”
“太医说,你回上京之前在马背上劳累过度,这段时日在宫里又太过放纵,你没有腾出时日休息,如今只能腾出时日来生病。”
“呵,为夫这段时日缘何如此放纵?还不是因为你这妖妃太诱人?”
他抚着她的发丝,在她的红唇印上一吻。
可是小枫听闻,却气得跳起,身子便远离他的碰触。
她的眼中盛满怒意,“李承鄞,明明是你不知节制,却来说我诱你……哼,我哪里妖了?难道你见我穿少了?我没穿了?你每夜都属猫属狗的乱舔乱啃,我敢不穿?我敢穿少……?”
小枫越说越气,可说到后来,她突然捂住嘴不敢再乱说下去了。因为,眼前这厮,此时正听得津津有味,分明就是在她的话意里头,公然回味两人之间那些不可描述的细节呢。
见枫枫羞红了双颊,李承鄞看得眸光灼灼,“哈哈……哈哈,说得好。可是小枫,你虽然捂得足够严实不想教人窥见为夫的‘杰作’,可这样在为夫眼中,却显得此地无银啊……也就是说,你简直与没穿无异。小枫,你真是个尤物。”
“好啊!李承鄞,居然敢揣度我没穿衣的样子,你真够色胚的。啧啧啧,没想到,你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色眼迷迷的盯着别人,这还不够,你还要想像人家有无穿衣的样子,这若是让你的大臣知道了,他们将不知作为感想?不行,我得挖出你的眼珠子,为民除害。”
小枫一鼓作气爬到李承鄞的身上,一手掐着他的额头,一手准备将他的眼珠子“拿下”……
“咳咳,小枫,天地良心,我只揣度你一人……小枫饶命,我还在病中呢……”
李承鄞虽然教小枫骑在自己身上,眼看着行动受限,可见他仍然能够左右躲闪不让小枫碰到自己的眼部,可见,夜半时分病弱得梦话频频的他,此时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娘,你在玩骑马?”
小狼月稚嫩的尖叫传到床上嬉闹的两人耳边。小枫愣了一下,还未从李承鄞身上下去,小狼月却已快速冲到床上来。
“我也要玩骑马。”
小狼月很快挤进小枫的怀中,学着她的样子,也骑在李承鄞的身上。他嘻嘻笑着看了自己的亲爹,又向后仰脸,对着小枫笑得眉眼弯弯,“娘,以后骑‘马’也要叫我一起玩。”
“臭小子,才当太子就想偷懒,下去,别跟我女人拉拉扯扯。今日你该上校场,太傅呢?”
小狼月的笑意还挂在脸上,身子却叫李承鄞“捧”到床下。
“李承鄞,你太过分了。我算看透你了,先是把我从西州骗回来,现在又骗我当太子,为的就是把我从我娘身边赶走,我不要你这个爹了!”
小狼月气鼓鼓的,小小身板站在床边,语气却像个大人似的,指着李承鄞控诉着。
“你……真是反了天了!”
李承鄞转头,与自己的儿子冷冷对视。
“好啦,天底下哪有你们这样的一对父子?见了面就要吵。李承鄞,孩子还小,你这样凶会吓着他的。”
小枫下床坐到脚踏上,将儿子拉进怀中,“你爹生病了,因为怕喝苦药,心情不佳,你别惹他。对了,你今日就要上校场啊?娘陪你去见太傅吧。”
“好的,娘。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他抢了我的床,还睡了我的位置。”
小狼月趴在小枫的肩上,向着李承鄞投去得意的一瞥。
“我也要上校场。”
李承鄞打了个呵欠起身下床,也跟着坐到小枫的身边。
“你……好吧,好吧,一起去。”小枫侧头看了一下李承鄞,见他不像在说笑,当即从衣架上取下他的袍子,帮他穿戴。
步出寝殿,小狼月小短腿一路“蹭蹭蹭”地跟着小枫,他冲到小枫跟前,仰脸问道,“娘,你看我爹走路这样快,你说,他生病会不会是装的?”
“嘘,难说哦。”
小枫看了看李承鄞的脚步,确实很难将他与一个生病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在儿子面前故作神秘的样子,惹来李承鄞的几个白眼。
在微微凉透的晨风中,李承鄞虽然故意冷睨着他的妻儿,可是,他发觉,有一股来自家庭温情的热意,却盈满他的心怀。
他加快脚步,为是就是让他的妻儿紧紧跟随,为的就是偷偷倾听他的妻儿,在悄悄议论着有关他的一切……
这些议论,无论好的,或不好的,都将是他的宝藏。
……
过了中秋,上京的天便一日冷过一日,直到了如今,白雪皑皑覆盖之下的天地,分明已进入隆冬时节。
今日是腊月初八,俗称腊八。
这一日,食过腊八粥之后,小枫让永娘和阿度带着两个孩子来泡温泉。
两个孩子从未泡过这样大的汤池,一见到有这样热气蒸腾大泉池可以玩耍,当即扯下身上的厚重袍子,一下子就跳进热水中,两人互相泼水,玩得不亦乐乎。
阿度抱臂倚着山石,她的脸上仍然挂着浅浅的笑意,身子一动不动地观看着两个孩子的水中嬉戏。
而永娘则坐在矮凳上,似乎也被孩子天真的笑声所感染。
小枫虽然泡在水中,可是她却只是立于池边,并不与孩子嬉闹。她看看阿度,又看看永娘,心中莫名一悸,感觉时光又回到了西州。
其实,她已经很多时日未曾想起有关西州的一切事务了,包括很久不曾再想起丹蚩的一切,既然中秋之日已经决定留下,对于当年的年少无知,对于心怀的愧疚之心,她会悄悄存放在心底。
想想太皇太后这漫长的一生,再想想她所经历的所见证的,便是觉得,既然要赎罪,其实在哪里都可以赎罪,若是真的离开李承鄞身边回到西州,她以为,她用来想他的时光,比用来赎罪的时光还要长,因此,她在西州的赎罪,便更多的充满着歉疚。
正想着想着,眼前便模糊了,对于当年在西境与李承鄞初初相遇的一幕幕便清晰起来……
她又不知不觉滑下两行热泪,思绪陷入了多年前的往……
……
“想得这样专注,肯定是在想我。”
小枫是教身后一堵热气腾腾的“肉墙”给焐醒的,她的耳边传来李承鄞暗哑的声音,然后耳垂又传来他唇舌温柔的“侍候”。
“快停下,阿度和永娘看着呢。”
她惊得睁眼环顾四周,却只见李承鄞一人在她身后。
“两个孩子睡了,让她们带回去了。”
李承鄞仍然将小枫搂在怀中,捧起她的脸,笑意吟吟地对她眨了眼睛,“放心,这口汤泉只属于你我。”
“来吧,良辰美景,及时行乐,我们继续下去……”
她让他拥进怀中,她的心间悸动不已,她的身子逐渐绵软……
在恍然之中,她又想起了当初也是在这口汤泉里遇见了李承鄞,那时,她是当上太子的二皇子未婚妻,而李承鄞那时只是“翊王”。
她记得当时她错把他当成永宁公主,从他身后将他的眼蒙住,而他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两人气息相接之时,她记得她心间颤动不止的样子,就如同此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