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被他这双雾灰色的眼睛搞的一团乱麻,这双眼睛真是在我的梦和现实里纠缠不散,于是在这样的思想挣扎下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防备。
我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了一条门缝,问:“你找谁?”
他的表情有些惊讶,肯定是被我的行为惊到了,这时伊万杰琳和高程南从楼上下来了,她问:“是有人来了吗?”
我说是的,她过来之后我才敢把门打开,不过伊万杰琳看见来人之后眉头却皱了一下。
伊万杰琳:“芬恩?你来什么事?”
叫芬恩的男人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目光绕了房子一周,我能注意到他看了后面的高程南好几秒。
他现在才嗯了一声,说:“卡门找你。”
伊万杰琳:“……知道了,我晚点过去。”
他走了之后,我问她这是谁,她说是镇上的人,晚上有朋友叫她过去吃饭,我便说我们自己做饭吃就可以了,伊万杰琳从后院仓库取来一些蔬菜和肉,我们晚上就自己做饭吃。
罗霖霖说:“尝一下我的手艺吧,我特地跟我妈学了几道菜,做红烧肉正好。”
我们简单做了几个小菜,我粥熬多了些大家一起吃,一直到很晚都不见伊万杰琳回来。
我:“高总,你是真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高程南:“怎么了,她不好吗?单身漂亮姑娘谁不喜欢,而且正好还是我爱的菜,多难得啊魏哥,你居然不助攻?”
听我们两个男的在讨论撩妹罗霖霖说了句去睡了就走了。
我和他也回房间去,我说:“还是先多了解人家一点吧,你这么猴急也不怕吓到人家。”
我下午洗过澡了天气太冷就不再洗了,我开着房门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忽然听见窗外有狗的叫声,我走过去看了下,是今天看到的那只杜宾在院子外面来回走着,我正看的入迷忽然窗户就被打开了,我吓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人就从外面翻了进来。
我:“挖槽?!!”
我直接喊了出来,我扭头去想喊高程南,才想起他现在在一楼洗澡,这声有贼啊还没叫出来,那个人直接贴到我跟前捂住我的嘴,说:“嘘,别喊。”
我从身形和衣服认出了是今天来这里的那个叫芬恩的男人,但是我更惊讶的还是别的。
我一把扯开他的手,说:“你,你会说中文?!!”
他低头看着我,把帽子摘下来,用手顺了一下黑色的头发,一直压着的刘海有些微卷。
他说:“我是中国人为什么不会说中文?”
我:“你,你还是中国人?!”
他:“看着不像?”
我:“你说呢。”
我还真没想到他是中国人,除开雾灰色的眼睛,这个人的五官和身形都像北欧人,这下我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他可能和曹释彬差不多是华裔吧。
等下!我现在不是思考他是不是中国人的问题啊!
我又退开了几步,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你家吧,你擅闯民宅是违法的!”
他听了我说的话,强行压住笑,说:“不是我家我就不能来了吗?”
糟了,和贼是说不清道理的,于是我直接转身就跑,但是立马被身后的人轻易地一手拉了回来,他把我拉近身前,我的背直接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是温热的,没有外面风吹过的冰冷的感觉。
他说:“为什么看见我就跑?我又不是坏人。”
妈呀你哪里看着不是坏人?!
我:“你自己思考一下你说的话是不是有问题。”
他好像真的思考了一下我说的话,然后才说:“是不是那个女人说了我什么坏话。”
那个女人?
伊万杰琳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啧了一声,嘟囔了一句:“……那个老巫婆。”
没试过被陌生的异性这样亲密地接触我开始有些抗拒,他可能觉得我被他弄的不舒服了,就放开了我。
我揉着自己被他刚才用力扯过去的胳膊,思考着要怎么逃。
他没有在意我的回避,而是一直目不斜视地看着我的脸,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你爸爸。”
……
他皱了下眉,“这是什么名字?”
我的直觉告诉我虽然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很可疑,但是他确实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我双手交叉,说:“你听不明白说明你的普通话还不过关。”
他嘟了一下嘴,这个有点孩子气的动作稍微让我有点走神,他走到桌子旁边指了下我的包,说:“这里面有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立刻就想到了那朵玫瑰花,我走过去打开包,以为现在这花应该瘪了,但是没想到它还是开的很茂盛。
他把花拿了过去,拿在手上转着。
我想了想,主动跟他说:“是在法国的时候一个骑着马车的陌生人给我的。”
他嗯了一声,然后说:“嗯我知道,应该是卡门给你的。”
对于又冒出来的新名字我还没表达我的疑问,他就当着我的面对着这朵盛开的玫瑰吹了一下,就像变魔术一样,花在瞬间就枯萎了。
我:“这?!”
他微笑着说:“你要是喜欢玫瑰花我以后多送你一点。”
我:“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喜欢了,谢谢。”
这时窗外又传来了几声狗吠,他听了对我说:“我要走了。”
我看着窗外那只守在院子外面的杜宾,对他说:“是你的狗?”
他直接大长腿一迈跨上窗台,回头跟我说:“它叫桑蒂,下次带你去和它玩。”说完他就跳了下去,我看着他非常轻松地翻过栅栏,桑蒂跟着他身边,一人一狗就这样走了。
为什么是带我去和狗玩而不是带狗来和我玩呢?
在我还在纠结这种神经病问题的时候高程南洗完澡上来了,看见我站在开着的窗户旁,马上说:“魏疼你又烧坏脑子了?!大雪天站那儿吹风,明天你又要躺一天……”
我被勒令关上窗户滚回床上躺着,但是一直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这种状态持续到非常夜深我听到伊万杰琳回来的动静,她好像走到我房门前站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我已经睡着了,于是又回她的房间睡了,过了一会儿我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风吹着窗户发出了阵阵的响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特别沉,睁开眼睛发现伊万杰琳家的黑猫正窝在我被子上面,它察觉到我醒了并没有跳下床去,而是更加朝我走近了一点。
黑猫的眼睛是金色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看它不怕我,就伸出手去摸它,它也没有躲开,任由我撸毛,还直接在我枕头边躺下。
这时有人敲门,是高程南。
高程南:“魏哥你醒了没有?”
我坐起来,喊:“醒了,怎么了?”
高程南:“外面下大雪了,老林让我们去镇长家里。”
之前听说会下暴雪,我还真没见过暴雪是什么样子,我洗漱完穿好衣服,下到一楼看了下阳台外面,树上已经结满了雾凇,风刮的呼呼叫,院子里的温棚应该是多加盖了几层外罩,也被风吹的鼓起来。
我指着窗外,说:“这么大风老林要我们去找他?”
罗霖霖讲:“说是这场暴雪要持续一个多星期,林教授可能想和研究院商量推后野外考察时间。”
高程南把围巾帽子和口罩递给我,说:“我觉得吧,搞不好这次国外考察就此打住了,反正目前看来运气是不站我们这边。”
伊万杰琳给我们热了些牛奶和面包,让我们吃,我们简单吃了些就准备出门去,外面的风几乎要把我刮跑,我们三个人挤成一团好不容易找到了去村长家的路,他房子门口站着一个雪人,一个被雪覆盖的人,他看见我们走近了才举起手里的彩光棒,把我们吓了一跳原来是个真人。
我们进门之后看见大家都在,壁橱里烧着火,房子里很暖和,除了我们团队的人还有一些镇上的人,村长和林愈东还有研究院的负责人在讨论。
曹释彬过来问我:“昨天睡的还好吗?”
我:“挺好的,就是有点冷。”
贾志淼拿了杯热水给我,说:“我和赵哥那挺暖和的,而且床很大,你要不去我们那儿住吧。”
我额了一声,扭头朝高程南投去求助的目光,但这个死人早就躲的远远的了。
林愈东拍了几下手,示意我们注意一下他要说话了,他站起来对我们说:“镇长的意思是这个地点我们可能要放弃考察了。”
高程南:“嗨我就说嘛。”
我:“雪太大封山了?”
曹释彬讲:“我们要去的地点其实不是很高的山,只是小丘,但是要过去必须要走过山林里的一条河流,冬天河流冰冻走过去是没有问题,不过前几天有人去打猎在那里遭到了野兽袭击,据说已经有人丧命了。”
赵围:“什么玩意儿?!野兽?!这大冬天的野兽不冬眠跑出来抓人吃?看你们这地方把它饿的。”
林愈东:“镇上的警方目前正在那边布下抓野兽的工具,也警告我们不要接近,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只能这样了。”
李小童问:“去小山丘的路只有这一条么?”
曹释彬问了下村长,回我们说:“也不是,另一条的话稍微远一些,要绕过附近两个村落。”
潘卓余:“毕竟长途跋涉来到国外,一个目标点都没去到就得打道回府,岂不是辜负了学校对我们的信任。”
夏橙坐在壁炉旁边暖手,说:“这时候一句话就能说服自己,‘来都来了’。”
我想了下,问村长:“如果我们走远路去到目的地大概要多久?”
村长:“卡车过去两个小时,还要徒步一个多小时吧。”
另一个村民说:“现在风雪这么大时间会更长。”
林愈东又和研究院的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过几天风要是小一点的话我们就绕远路出发。
村长一家给我们做了丰盛的午饭,我第一次试着这么多人围着一张长长的木桌吃饭,就像外国电影里一样,村长老婆煮的炖肉特别好吃,我想起我妈也喜欢做炖肉,但是每次都失败,不是肉成了糜就是糊了锅底。
门开了,外面那个“雪人”走了进来,他朝村长说了几句,村长点了点头,说:“是运煤炭的车回来了,我们要去帮忙卸货。”
我看我们几个男的都吃的差不多了就提议我们也去帮忙,曹释彬跟村长说了一声,村长同意我们过去,在我们昨天来的广场上停了三辆装着煤炭的大卡车,一些居民推来手推车装卸煤炭。
我问曹释彬:“这些煤炭是每家每户自己来取吗?”
曹释彬:“会先拉到镇上统一仓库里,然后各家各户根据人数按定下的日期来领取。”
我们来了之后就轮换一些人回去吃饭,一个人分到一辆手推车,车上的人把煤炭铲到手推车里,我们再推车送去仓库,我穿着一身装备推着推车十分累赘,走了几十米就累的开始喘气了,热气从口罩里呼出来起了一片水汽。
忽然我觉得车推的快了很多,我回头看有人在背后抓住把手帮我推车,但是我现在处境非常尴尬,因为我被困在了两边车把手和一个人围成的狭小空间里。
我:“……你干嘛。”
雾灰色眼睛的主人歪了一下脑袋,说:“帮你推车呀。你推车的姿势就不对,所以费劲。”
我:“谁要你教啊……放手,我自己来。”
他的沉默已经说出了答案,于是我推了他一把,发现根本推不动。
我:“你要推车就推车,能不能让我出去。”
他说:“你不是也要去煤库吗?你坐上面,我推你过去。”
这个人智商一定有问题。
最后争不过他,我们一人推一边往煤库走去。
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太过奇怪,我想起曹释彬说的话,心里在思考这个人接近我究竟是什么目的,害我倒不必,那就是曹释彬所说的要利用我?
关键我这个弱鸡有什么好利用的,从来到这就是个病号,推个车也不会,抓我去卖肾都不一定是个优良资源。
我低着头走着,一旁的人像是很高兴一般哼着小调,后面传来几声狗吠,我扭头看是那只杜宾,它绕着我们跑了两圈,芬恩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我:“这杜宾多大了,感觉比我以前见的都要大。”
芬恩嗯了一声,说:“两岁多。”
桑蒂绕过芬恩来到我身边,用头顶了我一下,它的耳朵竖的尖尖的,就像wifi一样,让我忍不住去捏一下。
走到煤库,是一幢四角的大仓库,里面对着很多铁货架,上面对着一箱箱的煤炭,地上还对着两座像小山一般的煤山,工人正在按照煤炭的大小和分量分拣。
我们把推车的煤炭倒到煤山底下就可以了,我累的直捶腰,可真是难为我这个二十几岁的老年人了。
我扭头看见高程南和赵围背起分好了的煤筐准备爬铁架到上面的货架去,就喊了他一声,高程南听见回头朝我摆摆手。
芬恩看了看我,问:“那人是谁?”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哦了一声:“是我朋友。”
他哦了一声,转身把推车拉起来,推到我身边又问了一句:“是什么朋友?”
我立刻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你问这个来干什么。”
他看我好像生气了,就说没什么,然后推着车准备走,又回过头跟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朋友这种没爬过货架的人上去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他这话刚说完,卸完煤背着筐下架子的高程南立刻一个跟头从梯子中间滚到了地面。
我:……
周围人立刻都跑了过去,我也马上跑了过去把他扶起来。
我:“伤着哪里没有。”
高程南大喊一声,周围人震了一下,他说:“魏哥,我脚崴了……啊不是,我手崴了,啊!我好像手脚都崴了!轻点疼疼疼!”
我啧了一声,把他没有受伤的手搭在我肩上。
我:“别瞎喊我名字,疼死你得了。人家赵围好歹是攀岩队的,你个连滑滑梯都没爬过的人还学人家爬铁架。”
我搀着高程南一瘸一拐的走到煤库旁边的椅子上,有村民过来看了下,说他确实手和脚都受伤了,脚踝肿的跟橄榄球差不多,其他几个人听到情况也过来了,潘卓余说他住的那里是镇上的医生家里,可以去他那,问题就在于怎么给高程南弄过去,搀他也不是,背他这么大个男人也背不动。
就在我们商量怎么处置他的时候,芬恩推着空的手推车过来了,问:“要帮忙吗?”
我看了眼空空的手推车,又看了眼他戏谑的眼神,仿佛知道了什么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