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祝母后福寿安康,岁岁今朝!这是儿臣为母后送上的千寿图。”说话的正是大皇子夏衍清。
宫人在夏衍清身后拉开卷轴,卷轴上是一个巨大的“寿”字,再仔细看,这个寿字的每一笔竟然是由许多不同字体的“寿”字组成。
皇后走上前去,问道:“这字,从何而来?”
夏衍清恭敬地答道:“是儿臣自己写的。”
坐在主座的夏祯眼角稍稍一抬,旋即又恢复了正常,这一点点的神色变化,未被任何人察觉。
皇后看着夏衍清,说道:“衍儿有心了,赏。”
夏衍清躬身再拜:“谢母后。”
皇后回到座位上,甫一坐定,二皇子夏卓清便上前,二皇子今年十岁,生的十分乖巧,只是他生母并不受宠,年前才刚刚被封为顺贵嫔。
二皇子的贺礼是一柄玉如意,成色虽不算极品但也是上品,跟刚才大皇子的贺礼相比,稍显俗套但是中规中矩。
皇后照例示意手下给了赏赐。
接下来应该是三公主夏婉清了,可夏婉清不知道在发什么愣,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夏祯接连叫了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
“婉儿,你刚才在看什么呢?”皇后柔声问道。
“回母后,女儿在等。”
夏祯:“哦?你在等什么?”
“回父皇,我在等月亮出来。”
这时,夏祎忍不住问道:“婉儿,今天是你母后生日,你给母后的贺礼呢?难道是月亮吗?”
夏婉清扬起头,看着夏祎:“回姑母,我给母亲的贺礼,是月亮,也不是月亮。”
此言一出,堂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夏婉清身上,不知道这位嫡公主又有什么样的花招。
此时有内官上前回报,说云散了,月亮出来了。
夏婉清小跑上前,拉住皇后就往殿外走。
到了殿外,只见夏婉清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玉佩表面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当夏婉清将玉佩举起,让月光洒在玉佩上时,玉佩则隐隐发出了光芒,似乎将月光吸收并反射了出来,而在玉佩上,有两个字若隐若现,正是皇后的名讳“如嫣”。
这玉佩是公主找了将作监的师傅,用草原进献的月莹玉为原料,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完成的。
公主的礼物让皇后开心不已,皇上连连夸赞,不仅给了公主许多赏赐,连制作这枚玉佩的将作监上下都领了一份赏赐。
夏婉清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贵,又十分懂事,平日里皇上皇后对公主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后来嫡出的五公主都比不上。今日这生辰贺礼一出,怕是把其他皇子皇女都比了下去。众人归位,在夏婉清的带领下又敬了皇后一杯酒,晚宴才继续下去。
此刻德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到了四皇子敬献贺礼的时候了。算起来,这是四皇子除去刚出生的那一次以外,第一次见到皇上。襁褓中的事情不会留下记忆,对四皇子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他从不知父亲为何物,他只知道那高高端坐在皇后身边的男子,是他名义和血缘上的父亲,但他对那个人,莫说感情,就连样貌都是模糊不知的。
四皇子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行礼,扬声说道:“儿臣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夏祯见到四皇子微微皱眉。
皇后已经感觉到了身旁人的情绪变化,但她也知道,今天这个日子,皇上是会忍耐下来的。
皇四子献上贺礼,规规矩矩地行礼,准备退下,却听到皇后出声让他等一下。
德嫔此刻面如死灰,时刻准备着下跪请罪,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请罪总是没错的。
只听皇后说道:“前日我梦见故人,元贵妃妹妹抱着一摞衣服前来寻我,说这一摞衣服是她为儿子做的,可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只好来求我。梦中她说偶然间得了大机缘,有仙人让她归来看望孩子,还说可以将孩子的姓名告知她,仙人可保孩子平安成人。我醒来本觉得是没来由的梦境,可在床边发现了一个香囊,里面有一个符,我请了玉佛堂的主持看过,这确实是平安符,主持说,此符已被大道之人加持过,写上名讳即可。”说着便真的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来。
“不过是让我给他个名字,何苦编这样一个故事呢?”夏祯转头对皇后说,“九年了,朕从没梦见过她。”
皇后:“妹妹那是见您过的很好,为母者,多牵挂子女,皇上这是在跟自己的儿子吃醋吗?”
夏祎见气氛不对,赶忙说:“就是啊皇兄,好歹是您的儿子,我知道您这些年怀念元贵妃,但四皇子可是元贵妃为您留下的血脉,难道您要怪她的血脉害了她吗?元贵妃大概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您冷落吧?”
夏祎的话似乎戳到了皇上的痛处,这么多年来,他对这个孩子,似乎总有些近乡情更怯的复杂感情。
沉默半晌,夏祯沉声道:“皇四子,赐名翊清,下月初一进书房吧。”
“谢皇上。”
“谢父皇。”
皇后和四皇子齐声向皇上道谢。
而后的晚宴再无波澜。众后妃纷纷献上贺礼,不过是些钗环珠黛之类的,宴毕,长公主夏祎率先告退,众妃也相继告退回宫,这一日的寿辰直到此刻方才结束。
皇后和皇上并未坐辇,两个人慢慢地从玲珑阁往皇后的慈元宫走去,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都在十步之外,躬身低头地与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拉开了适当的距离。
“皇上,衍儿一直很安分,您不要多想了。”皇后率先开了口。
“他是安分,可他身后之人却并不安分。千寿图?”夏祯轻哼了一声:“当年朕送母后千寿图的事阖宫皆知,你且看着,过几日就该有人将此事和朕当年的事拿出来做文章了。”
“说来都是孩子的心意,就算是借给臣妾送礼来讨好您,那幅字到底是衍儿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心意都是好的。”皇后宽慰道。
“崔媚儿也不想想,朕当年送千寿图的时候已是太子。如今她撺掇着衍清送你千寿图,若说没有觊觎那太子之位,朕是断然不敢相信的。”
崔媚儿正是大皇子生母容贵妃的名讳。
“臣妾倒觉得,陛下您是多虑了,衍儿刚十三岁,容贵妃也不是那激进之人。”
“朕便是十三岁那年被立为太子的。”夏祯清冷的声音夹杂着深秋夜晚的冷风,竟让皇后有了拢紧衣袖的冲动。
好在这凉意转瞬即逝,夏祯便换了话题:“今日为何要替那孩子求恩典?”
“终究是您的孩子,如今年岁已大,宫中总会有些传言。”
良久,夏祯叹了口气:“如嫣,你知道朕当年对她……”
皇后点了点头,旋即又说:“可是陛下,那毕竟是您的孩子,是元妹妹和您唯一的传承。无论前朝如何,后宫之中的元贵妃从未逾矩。更何况她的心意,您是知道的,何苦为难那无辜的孩子呢?翊清已经九岁了,您总不能就这么放任这个孩子这样下去吧?”
夏祯缓缓说道:“朕明白,总之有你在,这孩子总是差不了的。”
此刻夜光如水,正洒在刚刚公主送给皇后的玉佩上。皇后摸着那玉佩说:“陛下,我们好久没有这么并肩走着了。“
“是啊,好久了,如嫣,对不起,上一次是朕太冲动了。”夏祯明显是为了之前夏祎的事情跟皇后道歉。
“陛下,臣妾说过了,您不用跟我道歉,您是一国之君,凡事都有考量。”皇后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夏祯继续说道:“如嫣,你不要怪朕。叔亭和祎儿就是我仲渊的定心丸。而现在朝堂上那些世家公爵,全都盯着他俩,不就是因为朕把兵符交给了叔亭吗?!他们怕军权旁落,但是他们也不想想,叔亭是朕的妹夫,我们是一家人,他就算反又能反到哪里去呢?”
皇后:“陛下,臣妾都懂,是臣妾一心只想着祎儿的身体,没想到朝堂上的制约和平衡。”
夏祯叹了口气:“如嫣,你为了仲渊,为了我,失去了兄长,牺牲了母家,就连祎儿,也是因为我的原因不能时常进宫来陪你,是我对不起你。”话到此,夏祯不再用朕来自称,语气中对皇后的愧疚也更多了几分。
皇后自然听出了皇上语气中的情绪,也立刻服了软:“皇上,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我这么好,现在又有婉儿和妘儿陪我,我真的很满足了。”
“我们有了两个公主了,是不是该给我生一个嫡子了?”夏祯的嘴角带了一抹笑意。
“皇上,还在外面呢!”这种闺房密话现在被夏祯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皇后的脸不禁红了。
“那我们就快点回宫吧!”夏祯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这些时日的疲惫都在这几句话之间消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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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公还没见面,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