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一句很简单的,属于好朋友之间打招呼的问话。
但时隔太久,长大了林侗的声音和梁声记忆里那个每天无忧无忧的小孩子也已经听上去完全不一样了,完全保留下来的就是这样一份既陌生,又熟悉的奇特感觉。
可他们明明曾一起长大,是彼此在这世界上最要好,最分不开的朋友。
虽然过往上大学的四年间,他们能真正的单独联系上,又认真地找个机会好好说上几句话的时间其实很少,而细究起来,一切只是因为好多事情在彼此的成长中也被这样耽误了。
现在回想起来,一开始的那年夏天,因为离家太远没来北京,而选择去华北念书的林侗还会经常在网上想办法找梁声说话。
虽然已经不在一个学校了,他们却还会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聊天,想办法约着暑假有空出去玩,甚至还好多次地还往对方学校的收发室寄过今年邮票。
但渐渐地,因为各自愈发忙碌的学业,个人生活问题,还有大学里越来越繁忙,需要每天处理的人际关系的他们也就没那么多时间联系彼此了。
一次两次,后来又这样渐渐变成了很多次。
在谁也没有特别注意到的情况下,长大了的梁声和林侗就好像都不再是彼此唯一且最要好的朋友了。
他们一个在北京读自己一直喜欢的数学,一个在华北读自己还算喜欢的医药,各自走上渐渐步入正轨的人生,身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可以信任和陪伴的好友。
能再努力地从记忆中想起对方的身影,并主动联系下关心下彼此的近况成了一种好像有点需要勇气的事。
因为谁也不知道,时隔那么久了,对方是不是最近一定都有空,自己现在再贸贸然地打电话过去,又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打扰。
如果不是今晚这条主动发过来的短信,梁声或许也不会说找到机会就这么立刻回拨过去。
“……”
而此刻,梁声听到对面这声音传来的一刹那也沉默了。
他的手不自觉缓缓落在眼前的扶手梯上沉默了一下,又在片刻后一点点弯下腰,独自席地坐在大学宿舍的楼梯口附近才嗓子有点淡,有点哑地皱眉回答了一句。
“嗯。”
“……”
“是我。”
这个是我,他回答的很平,也很需要勇气。
他从来不是个对他人表现的很依赖的人,也没有说那么绝对离不开一些人和人,但这份关于这份少年时的友情对于他而言一直都是生命中十分宝贵,珍惜的一部分。
而像是察觉到了他语气中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触动,那头明显也有点情绪波动的林侗也在轻轻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有些艰难,却听得出很开心地张口笑了笑道,
“……喂,你干嘛,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闷,还有啊,之前旧电脑坏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搞得我在网上发消息给你,你老不回还以为你不想回我,要不是大生哥之前过年一直有抽空回老家看我奶奶,我连你的近况都不清楚了……”
“……”
“哦,对了,这么晚,你在宿舍吃饭了吗?听说你前两天也顺利交论文了,恭喜啊,本来想早点打电话给你的,但是白天的时候我自己有点事,哎,这年头毕业真是烦啊……”
林侗这些话听上去都是朋友之间极其寻常的琐碎聊天。
但很奇怪,当梁声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心和动容。
而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还像小时候一样左一个他奶奶又一个大生哥后,他也没有说始终保持沉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两面空无一人的楼梯口,两个人又像是好朋友那样说了些彼此的近况。
这期间,大部分时候是林侗在说。
但这头梁声也会认真回答他一些自己最近的情况,而也是通过接下来两人的这些对话,梁声才彻底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原来,下个月二十八号,林侗和他交往了快有三年多的女朋友就要在Y市领证结婚了。
在此之前,林侗是先通知了大的那个那边,又给金萍一家发了喜帖也请他们回国来参加喜事的。
他本想着说,想绕过梁声本人问问对方有没有空过来参加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次是可以顺道把喜帖转交给他的对方却选择了说,让林侗来单独找他,让他们俩自己有什么事都亲口问。
也因此,今晚这场时隔多年的电话才会来的这么突然。
“大生哥当时好像挺忙的,但听说是我想找你,但又不好意思打电话给你,还特意停下来给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和我说,你其实也一直惦记着我们,但你从小就是这样,不是不在意,是不愿说,所以他说希望可以,还是想让我们两个自己聊聊,因为有些话藏在心里是没有用的,只有当面说了对方才有可能知道……”
当听到林侗亲口说出是男人让他来打这个电话找自己的,本来还在和他聊天的梁声很突然地就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