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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青澄敏锐地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最后停在了洞口。他立刻推醒元臻臻, 低声道:“元女郎,上面有人来了。”
    元臻臻迷迷糊糊地醒来, 抬头望去, 就见洞口亮起一片火光, 几个人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叽叽喳喳道:“快照照看!猎到了什么好东西!”
    咦?猎户人还挺多哈!
    元臻臻连忙站起来大喊:“猎户大哥!我们路过此地,不小心掉了下来!快救救我们!”
    上面的人似乎吓了一跳,静了片刻后, 一支燃烧的火把被扔了下来, 照亮了洞底的情形。
    元臻臻挥舞着双手:“这里!这里!”
    两根粗麻绳被抛下来,一人声如洪钟般吼道:“绑在腰上!”
    元臻臻高高兴兴地帮青澄先绑好,再给自己绑上,上面几人一起努力,吭哧吭哧地把他们拉了上去。
    终于平安回到地面,元臻臻激动地想要道谢, 然而目光一扫,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周围火光通明, 竟是围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十几个壮汉……夜里一起出来打猎??
    她面色不改, 嬉皮笑脸地抱拳行礼:“多谢大哥们出手相救!也怪小生眼拙,不小心破坏了各位的猎洞。还请大哥们见谅!”
    她深深揖拜下去, 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夜风呼呼吹着, 桐油火把劈啪作响, 男人们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和青澄,俱是面无表情。
    元臻臻浑身的血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她、她不会是碰上山匪草寇了吧……
    气氛正僵持着,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喝叱:“呔!何方妖孽,胆敢在此兴风作浪、勾引我佛门弟子!还不快快受降!”
    男人们自动朝两边分开,一个身穿青袍、头戴道巾的瘦削男子从后面霍然跳出,左臂斜挎拂尘,右手挥舞着朱砂符纸直逼元臻臻面门,颇有将她打回原形的架势。
    元臻臻:“……”要不是咱也当过修士,我说不定真会信了你的邪,以为你那张画得惨不忍睹的破纸有什么法力呢。
    见二人沉默不动,道士收势立正,眯眼道:“你这妖精,道法还挺高嘛,我卓风野修道百年,一时竟拿你不得!”
    说着又望向青澄:“小和尚,你看起来也是个有慧根的,怎会在这月黑风高之夜,与这妖精衣衫不整、同处一坑?你可是受她蒙骗,动了凡心欲念?”
    青澄心里一紧,念了声佛号解释道:“卓道长,元女郎并非妖邪,她与小僧俱是来山里采药的。山下洪灾频发,疫情肆虐,我们略通岐黄之术,所以来尽些微薄之力。没想到道长在这里布置了捕兽坑,我们一时不察,这才掉了下去。”
    卓风野满脸不信地打量他一番:“小和尚你眼睛看不见,却能辨识草药,那如何看不出身边这女子其实是个——”
    他喉咙忽然卡住,回头问小弟们:“她是个什么精来着?”
    众人七嘴八舌:“狐狸精!”
    “蜘蛛精!”
    “琵琶精!”
    “胡萝卜精!”
    元臻臻满头黑线,穿一身杏红衣裳就是胡萝卜变的了吗!
    卓风野摸摸下巴:“她那么瘦,就琵琶精吧!”
    说着举起拂尘,重新摆出一个大战三百回合的姿势:“来吧,琵琶精!吃我无定道人一杖!”
    元臻臻:“……”她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了,敢情这群人是一个以脑子不正常的道士为首的神经病团伙。
    少女目光流转,嫣然道:“我是妖精,那道长你又是什么呢?不在道观里为灾民诵经祈福,反而带人在此挖坑,陷害诸如我和大师这般路过的的无辜百姓。贼喊捉贼,就是拿到三清殿里,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吧?”
    反正都是一池子浑水了,索性搅得你更加混乱好了。
    卓风野冷哼:“少废话!贫道可不是小和尚,听你巧舌如簧!贫道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收了你这妖精!”
    他三两步往前一窜,不等元臻臻反应,就把那张黄符“啪”地按在她肩上:“呔!急急如律令!快快现原形!”
    所有人紧张戒备地盯着她,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半分钟过去了,山风猎猎呼啸,黄符没粘住,被忽地掀起来卷到空中,又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
    而元臻臻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唉,再玩下去,她也快变智障了。
    周围一阵诡异的沉默,失了面子的卓风野恼羞成怒,拿拂尘指着她喝道:“这妖精妖法实在太厉害!来人,把她押回观里,上十大酷刑伺候!”
    “喂喂!你这是绑架啊!”元臻臻大惊,不是吧,这人来真的啊?
    她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几个大汉推推搡搡地拉走了。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柄开刃的长刀,这东西比符纸可厉害多了,她只能闭上嘴,乖乖跟着走。
    望了眼身旁的青澄,他倒是一脸平静,不见丝毫焦虑之色。感觉到她的注视,还微微一笑,低声道:“顺其自然。”
    元臻臻只得按捺下满心愤懑。
    卓风野走在最前面开路,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像真的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妖怪似的,凯旋回家。
    元臻臻悄悄问旁边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凶悍的汉子:“大哥,你家道长抓我们到底干啥呀?我们真的不是妖怪,只是上山采药的良民!”
    那汉子斜睨了她一眼,刀柄一转,亮得瞎眼:“干啥?你说干啥呢?当然是打劫啊!”
    元臻臻:“……”
    不过他总算好心地说了一句人话:“咱们卓哥就爱玩这一套,你习惯就好。”
    ***
    据这位大哥介绍,他们是附近黑虎峰无定观的人,首领就是自称无定道人的卓风野。
    黑虎峰在距此数里的深山中,无定观更是处于半山腰上。一行人跋涉了大半夜才回到老窝,深更半夜,道馆里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这里看起来和普通道观别无二致,只是来来往往多了装扮妖娆的女人们,不时有女子朝清秀俊美的青澄抛媚眼,莺言燕语不绝于耳。
    青澄听力非凡,那些调戏的话自然逃不出他耳朵,他握紧了竹竿,面皮薄得微微泛红。
    几个男人眼珠滴溜溜落在元臻臻身上,顿时眼睛一亮,围上来:“老大,又弄到了鲜货啊?”
    卓风野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丫头不乖,半夜三更偷偷溜出去约会小和尚,还得劳烦老子兴师动众地出去找,气死我了!”
    元臻臻目瞪狗呆:??你这又是什么剧本?!
    一个中年汉子邪笑道:“女郎这么水灵娇嫩,怎能耗在不解风情的和尚身上。还不如跟了我李老六,保证你吃香喝辣,过上神仙日子!”
    身边几个男人大笑着捶他,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卓风野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也是。早点把丫头嫁了,找个男人看着,她就不会往外跑了。”
    遂满脸慈爱地望着元臻臻:“好闺女,咱们观里还有不少打光棍的,爹明天就给你挑一个器大活好的夫君,叫你性福美满,早日让爹爹抱上乖孙。”
    又瞥了一眼安静沉默的青澄:“至于小和尚什么的,这么不解风情,爹把他赏下去,你以后就别肖想他了。”
    “爹爹,都是赏人,不如赏给女儿当面首呗?男人嘛,不同货色有不同滋味,女儿永远不嫌多的。”元臻臻眨巴着星星眼殷切望他。
    卓风野嘴角抽搐了几下:“乖女儿胃口真好,这点像我,不愧是爹的好闺女。好吧,小和尚待会儿就送到你房里去,哪天玩腻了就还给爹。”
    元臻臻激动地抱住他胳膊,把一路上冻出来的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身上:“爹爹对我真是太好了!女儿好喜欢你啊!”
    卓风野盯着衣袖上亮晶晶的水渍,咬牙切齿道:“乖女儿……你先去好好洗洗,换身衣服。作为咱们无定观的观花,打扮得跟男人婆似的,像什么样子。”
    “哦。”
    啧,还亲爹呢,可不是说嫌弃就嫌弃了?
    ***
    服侍元臻臻的侍女一个叫红缨,一个叫蓝缨,二十来岁,俱是相貌不俗。她们先给元臻臻搓了澡,洗得香喷喷的,再换上一身干净雅致的衣裙。
    红缨手脚麻利地给她系上腰带:“咱们观里好久没来这么娇艳的姑娘了。卓哥今晚出门,还真是收获不小。”
    蓝缨在后面挽发:“可不是,你没瞧见刚才那个小和尚,也是俊俏得很,鲜嫩水灵的,一看就是个雏。”
    两人会心一笑,元臻臻见她们看着面善,便怯生生道:“两位姐姐,我只是个采药女,道长为什么要抓我呀?”
    红缨笑道:“妹妹你知道自己长得有多美么?我到观里十几年,还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姑娘。咱们卓哥也没有娶妻,你跟着他当道观夫人,有什么不好?”
    “就是,咱们这儿地势高,水又淹不上来,可不比底下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你天天采药能赚几个银子呀?”
    蓝缨捂嘴一笑:“就是可惜了碧缨妹妹,她今晚又得睡不着了。”
    见元臻臻一脸好奇,红缨解释道:“在你来之前,碧缨是咱们观里最好看的姑娘,你来之后,她这头衔可就要让出来了。”
    “卓哥也是心狠,吊着碧缨一颗心多少年了,也没个说法。她过了年就十八了,卓哥要是实在不喜欢,放她出去婚配得了,咱们观里多少大小伙子眼巴巴望着呢。”
    “可不是么,昨天老孙家的还问我碧缨有没有许人家呢!”
    元臻臻暗暗记在心里。原来那卓风野是个渣男啊?也就一双丹凤眼长得勾人了点,要论相貌气度,哪里比得上宿焕嘛!
    这些女人真是没见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火热,元臻臻适时插问一句:“姐姐,咱们这儿不是道观吗?卓……哥不是道士吗?怎么会变成……”
    “会变成强盗是吗?”红缨浑不在意地抚了抚鬓发:“其实无定观以前也是个正经道观。后来因为地处偏僻,没什么人来烧香,里头的道士就都跑了,只剩下卓哥一人。”
    “咱们这些人都是家乡受了灾,逃出来的难民。承蒙卓哥不嫌弃,收留了咱,于是大家伙儿的就住下来,在附近耕田种地,自给自足了。”
    “偶尔打个劫、抢个富什么的,还能添几身新衣裳。”蓝缨笑着补充:“其实妹妹你也不用担心,卓哥从不伤人性命的。他也就是把你们带回来玩几个月,等看腻了,自然会放你们下山的。”
    带回来玩几个月??元臻臻觉得这戏精道士的脑回路真是清奇,我可等不起几个月啊大哥!
    聊了一阵,她们便送元臻臻出去了。几个喽啰说,卓老大发话,让元臻臻到后院柴房里屈就一宿。
    元臻臻嗤笑:切,还“无定观观花”呢,哪有观花睡柴房的?
    一踏进去,发现青澄居然也在。也是哈,她“爹”刚才不是答应了,要把小和尚赏给她么。
    听到声音,青澄立刻站起来:“元女郎?”
    元臻臻嗯了一声:“大师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青澄摇头:“我无妨。元女郎可还好?”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元臻臻声音平静,身上的气息又换了一种味道,应该是好好清洗过了。
    元臻臻把刚才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道:“大师如此镇定,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青澄沉吟道:“不瞒女郎,小僧本来还十分担忧你的安危,后来听说这里是无定观,便安心了——我曾听师父提起过,他认识一位小友,正是无定观之人。”
    青澄的师父就是梵天寺住持观逸大师。元臻臻奇道:“这观里就卓风野一个道士,难道住持大师的小友就是他?”
    青澄摇头:“当时不曾细问,所以不知详情了。小僧适才想,若是那人真要对元女郎妄行歹事,小僧或许能以这份交情搏一搏。”
    “那如果不是他呢?”
    青澄面色微黯:“终究是小僧连累了女郎一起受苦,真不知该如何赔罪了……”
    赔罪啊?以身相许好不好呀?
    元臻臻一个人笑得开心,小和尚莫名其妙,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有人来给他们送饭了。
    守卫打开柴门,一位袅娜的碧衫女子缓步而入。杏眼桃腮,身姿窈窕,一双秀目看也没看青澄,只审视般地盯着元臻臻。
    元臻臻浪遍草丛,对这种目光再熟悉不过了——情敌嘛!
    果然,那姑娘见了淡妆明眸的她,脸色变得难看极了,把食盒往地上重重一掷:“吃饭!”
    “多谢碧缨姐姐。”元臻臻笑盈盈地接过食盒,把饭菜一叠叠拿出来摆到青澄面前。
    碧缨黛眉一拧:“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呀,你不是卓道长的未婚妻么。”这种时候,当然是保命第一。
    碧缨面露诧异,但旋即有一抹喜色划过眼底:“她们是这么跟你说的?”
    “可不是么。说起来我真是羡慕姐姐,同卓道长郎才女貌,又情投意合。哪像我……唉。”她把米饭和筷子放到青澄手中,脸上现出一丝落寞。
    “难道妹妹情|事不顺?”碧缨已经不再把她视为情敌了,反而奇道:“你这般姿容,便是进宫为妃也使得的,什么男子竟会不把你放在心上?”
    元臻臻含情脉脉地望了一眼青澄,食指放在唇上,朝碧缨做了个“嘘”的手势。碧缨吃了一惊,指着青澄难以置信:他——这小和尚?!
    回答她的是元臻臻求而不得的“苦涩”眼神。
    两人忙着演哑剧,没有发现刚才话音落下,那僧人握筷的手明显颤了一下。
    青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心口一窒之感,元女郎……她竟是有心上人的么?
    他听许多人赞叹过元臻臻的美貌,就连他那五大三粗的大师兄青松,也曾隐晦地对他说,元女郎的相貌太惹眼了些,是否遮掩一番再去施粥。
    他一个眼盲的出家人,本该诸念皆空,无意皮囊。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无比嫉妒那些能看到她容貌的男子,他们可以欣赏她、亲近她、甚至采撷她,可他只能却孤独地缩在佛殿的阴影里,卑微地捧着妄想。
    如果他也能看一看……就看一眼……
    不——!青澄猛然心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生出这般嗔痴的心魔?!
    一时邪火烧起,竟是汗如浆出,连饭也难以下咽了。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默默念起了心经。
    那厢,碧缨媚眼如丝,了然笑道:“我明白了。妹妹放心,这等小事,包在姐姐身上。”
    语毕,她轻轻扫了青澄一眼,转身离去。
    这下轮到元臻臻莫名其妙了:什么小事?什么你包了?你包什么了啊喂!
    这之后,青澄的话明显少了许多,大半时间都在打坐冥想。元臻臻当他累了,也不敢打扰,靠着火盆就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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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儿啊,有读者提议你们玩墓室play←_←
    宿焕:老婆你饿吗?不如我们把棺材劈了,弄个篝火烤丸子吃?你要吃鱼丸还是虾丸?
    臻臻:随便。你咬一半,另一半喂我:)
    宿焕:好^_^
    作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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