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当宋知秋把沾上泥巴的通知书递给许漳南的时候，意料之外的，许漳南的表情一派淡然，没有欢喜，也没有恼怒，仿佛她接过去的只是一张无足轻重的白纸一般。
宋知秋不由得好奇，明明之前在邮局的时候，许漳南是那么期待。怎么真正拿到通知书了，却不见一点欢喜呢？
“妈，你不高兴吗？”宋知秋眨巴着眼睛问道。
许漳南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宋知秋：“秋秋，你希望妈妈去上大学吗？”
“妈妈想要去，秋秋就希望妈妈去。”宋知秋毫不犹豫地回答，宋知礼也点头。
许漳南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笑着说：“真是两个傻孩子。”
虽然是笑着，可是许漳南眼底下却带上了一抹愁绪，之前是她太过沉浸于欢喜之中，竟一时没能想明白，去上大学究竟意味着什么。
许漳南的目光落在那沾上泥巴的信封上，她不是傻子，不用问，她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先前有多期待这份通知书，此刻就有多恐惧。它就像一封催命符，时刻提醒着她，一场还掩藏在黑暗中的战争即将要打响。
*
接下来的几天，许漳南只字不提通知书的事情，只是精神肉眼可见地有些萎靡。
宋知秋有点明白许漳南的苦恼，有心想做些什么。但是她实在是太小了，许漳南只把她当个小孩看，让她有些有心无力。
宋知秋只好略带忧愁地陪着忘性比较大的宋知礼玩耍了。
然而，许漳南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这天下午，孙荷花怒气冲冲地冲进了三房的屋子，一阵翻箱倒柜乱翻，从大门处都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整天的磕碰声。
“通知书呢，藏哪儿了？说啊，藏到哪里去了？”孙荷花脸色铁青，一边大声地咒骂着。
许漳南站在一边，低垂着眼睛没有吭声。
“我老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娶了你这么个女人进门，我老三真是命苦。”
孙荷花的动静不小，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
王红翠和李凤霞从外面急匆匆地赶来，面上带着些焦急，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妈，你这是怎么了？”两人冲过人群跑上前，一人扶住孙荷花的一只手。
孙荷花将她们两个人的手甩开，用手指着许漳南的脸，一脸气愤道：“要不是我今天听到外面的人说，我还还不知道她还收到了通知书呢？怎么，瞒我们瞒得这么好，是想偷偷跑到城里去是吗？你说我们老宋家怎么这么倒霉啊！”
要说这年头，能考上大学的那是凤毛麟角，县里的都不多，那就更别提村里的了。他们地沟村今年考上了三个，其中两个是知青，还有一个是本村人。
许漳南和另一个知青先收到了通知书，村子里的那个最后才收到。从邮递员手里拿到通知书的时候，自然就多嘴问了几句村里还有其他人收到了吗？邮递员因为刚好记得，就顺嘴答了句。
这不，今天那家人里的老太太向大伙吹嘘自家儿子考上大学了的时候，见孙荷花也在场，便就向她到了一声喜。哪知道孙荷花一听到，脸色立马就变了。
听说，这通知书都送来好几天了，这许漳南一个字都没提。又联想到村里之前流传的各种知青回城的事情，孙荷花一下子就炸了。
在她看来，这许漳南不说，肯定就是打着抛夫弃子，想要偷偷跑回城的打算的！
于是，都没来得及和大伙告别，孙荷花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胸腔中翻涌着怒气，越攒越多，处于随时都要爆炸的边缘。
“我没有这样打算。”许漳南直视着孙荷花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我信你个鬼。你们这些知青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做出来的事情一格比一个狠。我告诉你，老娘听得可多了！”
宋知秋和宋知礼也听到了自己家的动静，飞快地跑了回来。
姐弟两刚到的时候，就听见孙荷花正指着许漳南的鼻子骂。
“你这个坏人，不许你骂我妈妈！”宋知礼像个小炮弹一样，一下子就挣脱宋知秋的手，红着眼睛狠狠地推了一下孙荷花，奈何他力气是在是太小，丝毫没有撼动孙荷花半分。
孙荷花怒气更甚，盯着这个自己不太喜欢的孙子，下意识地就扬起巴掌。
宋知秋立马反应过来，冲过去把宋知礼拉开。
许漳南蹲下来将两个孩子抱住，语气里带了丝怒气：“妈，你要骂就骂我，拿孩子出什么气！”
“这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是吧，我今天非收拾他一顿不可！”
孙荷花咬着牙齿，边说就要上前。
“老婆子，你在干什么！”宋老头的声音突然插入，引起了众多看热闹人的注意。
宋老头听说家里出事了，暗道不好，一路急匆匆地跑来，在这冬日里，脑门上竟然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你过来的正好，来评评理，看到底是谁的错！”孙荷花丝毫不畏惧宋老头。反而提高了声音。
王红翠和李凤霞对视一眼，面上带着焦急说道：“爸，您快来劝劝妈吧！”
宋老头直接上前抓住孙荷花的手，语气里带着急切，声音不大却很重：“你快给我回房，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