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拿起那封信,凑上眼去看,见那信上写着:
“吾弟听雨:
见字如面。数年未见,听雨可好?
早前便有一话欲告知于弟,现已垂垂老矣,但仍觉为时不晚:愚兄衷心承认,弟之医术非常,早胜过愚兄。今小女静言奉旨入宫,师从吾弟,可见小女与弟有缘。小女医资甚佳,秉性天然,愿弟倾囊相授,小女定不负所望。
愚兄启云亲笔。”
“哼。起来吧,我一老头子,受不起。”快速扫完之后,李太医将那信收了起来。
孟静言知晓,这李太医与祖父当年算是同窗同行同事,虽时时争抢高低优劣,但却是一对交心的好兄弟,能够成为祖父的对手皆兄弟,说明这李太医医术精湛,且品性真诚,总结一下,自己这便宜师傅,倒也不赖。
“咳,”李太医故作威严地说,“你祖父在信中特意嘱咐我要对你严苛教学,你要虚心向我请教。我与你祖父同事一场,便送他这个人情,你可要对我这个师傅尊敬点。”
孟静言觉得这李太医在古板学究面孔之下,甚是可爱:“徒儿静言,谨遵师傅吩咐,任凭师傅差遣。”
“那你就……”李太医正准备来个下马威,安排孟静言去做些繁琐的苦力活儿,就被孟静言给打断了。
“师傅,静言想要熬制一种药膏,但是我这手头里没有药材了,想来太医院找找,或者,能否请您赏给小的一些呢?”
李太医一听,顿时有点了不得了:
“你要熬制药膏做什么?给陛下的吗?不行,你得先拿来给我过目过目。”李太医自然是知道孟静言如今已被调去御前侍候,顿时心中警铃大作。给陛下用药可不能随意,那可都是需要经过太医院院判及三位以上的高阶太医审查签字才能通过的。
孟静言万万没想到在旁人眼里,自己与陛下已这般息息相关,好像做什么事都是因着陛下需要了,连忙解释:
“不不不,我只是给自己随便熬制的。我这雪花膏露是专为女子而做的,这不,秋冬节气节气将近,而女孩子都爱美嘛,我只是想帮帮她们罢了。”
李太医却是不信,一再询问道:“真不是给皇上熬的?”
“当然不是了,哪还轮得到我给皇上熬制药膏啊?”孟静言有些尴尬的刮了刮鼻尖。
“哼哼,最好不是。”李太医猜孟静言也不敢这般糊弄他。
“不是不是,老师你放心。”孟静言呵呵笑着。
李太医看着孟静言神色分外认真:
“有点我必须提醒你,你是御前侍候的人,要时刻小心谨慎,这偌大的皇宫处处都有人盯着你们。就算你要做自己的事,也要注意别被别人瞧去了,小心别人像我今日这般误会。另外,你也需时刻谨记,除却可信之刃,万万不能让外人窥得陛下龙体真正的情况。若有违反,皆是杀头诛族的大罪。”
“是是是,老师教训的是,静言记下了。”孟静言呵呵一笑,颇为乖巧地应和着。
“哼,小妮子还挺乖。向我要药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先同我说说,你要何种药材,通过何种熬制方法,做成何物,又有何功效,不然,这太医院里头的药材,你一颗也别妄想拿走。”李太医大掌轻轻一抚那白须,说出口的话,瞬间将孟静言打的溃不成军。
于是,孟静言又花了半个时辰向李太医阐明自己这独门自制雪花膏的制作原理及功效。
李太医行医问诊半生,见识超群,但却没听说过孟静言的雪花膏露,觉得甚为新鲜,把孟静言的知识库里里外外问个遍。
孟静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招架下来,当初这雪花膏露的制成纯粹是巧合,故而她也不是很能禀明,但总算马马虎虎过了李太医的盘问。
“这样吧,你也不是很清楚这雪花膏露有什么副作用,不如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便到为师这儿来熬制雪花膏露,这样我也好随时指点帮助你。”李太医的提议让孟静言有些惊异,但又不得不在心底拍手叫好。
能在名师之下学习,就算让她频频出丑也没关系,说到底还是她赚了:
“好好好,老师这主意甚好,如此,静言日后便要多加叨扰老师了。”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日为师在这里等你。”李太医最是受不了孟静言糖衣般的道谢了,便下了逐客令。
孟静言抬首看了看窗外,天色确实暗了些,但也不至于很晚,不过她也乐得开溜:“静言告退。”
孟静言同守门童子阿陆打过招呼后,笑眯眯地准备打道回府了。
在走出太医院院门所在的那条宫道之后,孟静言原是自然坦荡的,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孟静言敏锐地感觉到四周风吹草动得好似有人在一路尾随自己。
这太医院的宫道本来就清净,如今更是空无他人,气氛没由来地诡秘起来,孟静言也没由来得有些小慌张。她在考虑要不要回太医院提个灯笼,或者找个人陪自己一同回去。
孟静言自问目前还没有同别人有什么个人恩怨,进宫以来她也是秉承着一颗不算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但至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行走世间的,没道理有人会跟踪暗杀自己吧。孟静言默默在心中为自己祈福。在不停地为自己寻找安慰的同时,孟静言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了,她想她得快些离开这儿,去到人群里,回到养心殿西厢房去。
奈何越是想见到人群、想听到喧嚣,越是不能如愿,孟静言一路走下来竟没有正面遇到一个宫人,只是远远地听见两个小宫女的打闹声。
在穿越一处假山群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在了孟静言的肩头,这微妙的一拍把孟静言吓得不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