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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修养了半个月的时间,埃伯特终于回到了片场。对他的归来,《奔腾年代》剧组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们纷纷报以最热烈的欢呼。一个原因是埃伯特在剧组里的人缘确实不错,大家对他能够恢复感到由衷的高兴,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埃伯特的受伤致使剧组许多拍摄不得不停摆,导演加里·罗斯已经很久没有露出一个笑容了。
埃伯特给了加里·罗斯一个大大的拥抱。即使再焦急,导演先生也不忍心对埃伯特多加苛责,反而关怀地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真的复原了吗?”
埃伯特微微一笑:“加里,你该担心我这段时间有没有胡乱吃喝,体重要是涨的太快可能会压坏'海饼干'。”
加里·罗斯哈哈一笑,拍了拍埃伯特的肩膀:“既然回来了,我们的拍摄就开始吧。”
对于埃伯特的拍摄质量能否达到受伤前的水平加里·罗斯心中仍然有些怀疑,他甚至把导致埃伯特受伤的那场戏推到一个星期以后再拍,就是担心不好的记忆会对埃伯特的表演产生影响。
幸运的是,一场修养,埃伯特的发挥比起前两个星期甚至更加出色了。
加里·罗斯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重回剧组后,埃伯特发现剧组的气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可以说,之前的拍摄节奏仅仅是中等速度,工作人员的效率也不是特别高,但是现在,每个人都好像上了发条似的拼命工作,加里·罗斯一声令下几乎达到了一呼百应的效果,这一转变让埃伯特也不由得默默称奇。
尤其是道具组,在对马鞍和其他配套工具进行检查的时候,道具组几乎细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埃伯特很快发现原先负责道具的莱斯利·坡普从剧组里消失了,换上了一个叫埃因·霍德温的微胖中年人。
挑了挑眉,埃伯特想,他大概知道自己受伤的原因了。
一开始加里·罗斯还有些不放心,可是看到埃伯特完全能够跟得上拍摄节奏完美完成所有表演之后,导演先生大手一挥,密密麻麻地替埃伯特列了一张拍摄任务表,当然,大卫·布朗这位医生也会一直紧盯着埃伯特,以防他可能出现任何不适。
“在这一幕里,查尔斯·霍华德的心态是什么呢,我总觉得他培养'海饼干'的意图不是那么纯粹。”埃伯特皱着眉头,向杰夫·布里吉斯征求意见。
“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杰夫·布里吉斯扁了扁嘴,“在这部电影里,谁对'海饼干'”没有意图呢?”
“查尔斯·霍华德是家庭的失败者,他有钱,但他的心灵非常孤独,他需要某样东西给予他寄托。至于你,瑞德·波拉德,你是一个失败的骑师,你在骑师这项工作上得不到认可,但是你能够驾驭'海饼干',你们一样瘦小固执、桀骜不驯,你从这匹马身上能够得到心灵的共鸣。”杰夫·布里吉斯补充道,“别忘了这部电影的背景是在大萧条时代,\\\'海饼干\\\'代表了所有人,它不屈的精神、以弱胜强的勇气才是劳拉·希伦布兰德女士写作这本书的真正意图,它能让我们看清自己,然后奋力拼搏。”
埃伯特得到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地继续研究剧本去了。
这段时间,埃伯特除了按照剧本要求拍完他需要拍摄的戏份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和剧组里几匹马重新建立起感情。剧组购买的50多匹马都是一些强健有力、皮毛油光发亮的家伙们,拍摄的过程中,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们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些马享受的待遇绝对是最顶级的。
至少埃伯特在品尝着毫无滋味的白煮鸡肉的时候,是很羡慕这些可以吃到进口牧草的小家伙们的。
没有遭到外力威胁和惊吓的马儿们都是很温顺的,它们眨着大大的眼睛,慢慢地咀嚼着埃伯特喂来的草,当埃伯特试图抚摸它们的皮毛的时候,乖顺的小家伙们甚至会低下头来任由埃伯特在它们的脖子上慢慢蹭。埃伯特特意去看了那匹他受伤那天骑的马,这个在电影中作为“海饼干”一员的小家伙真名叫做“勇士”,它是所有马中和埃伯特最熟的一匹,显然,他还记得埃伯特,见埃伯特过来便扬了扬蹄子,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
埃伯特被它取悦了。
他把这匹马从上到下抚摸了一通……剧组似乎给它配上了崭新的马鞍,又有工作人员定期为它刷毛、检查,“勇士”看起来比半个月前更精神了。
埃伯特忽然有种喂养动物的冲动。即使不是一匹马,一条狗、一只猫或者松鼠什么的也可以。
然而,他的想法遭到了经纪人先生的大力抨击:“你为什么不考虑养一只熊猫、鸭嘴兽或者考拉呢?你的脑子里成天都想的什么玩意儿?一日三餐都要靠别人解决的家伙就别去想领养动物的事情了,免得某天动物保护协会的家伙们敲上你的门,理由是虐待动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这样的懒鬼只愿意在它们玩闹的时候亲亲抱抱它们,可是喂饭呢?处理它们的粑粑呢?工作的时候呢?别想着把活儿丢给我和布鲁斯,除非你给我们加工资。”
埃伯特佯怒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借口,重点是后几句吧?”
“很荣幸你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总之,无论加工资还是不加工资,拒绝任何宠物,等你真正成名之后可以考虑养一只,但是什么都得你自己干,别想着把烂摊子扔给我。”经纪人先生高冷地回应道。
思考了半天,埃伯特最终还是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养一只动物确实能给人带来很多温馨,但前提是它的主人愿意花大把的时间提供给这些脆弱的小东西爱与保护。
每天忙的跟狗似的埃伯特压根不符合这样的条件。
《奔腾年代》的拍摄在埃伯特复原后重新步入正轨。加里·罗斯紧皱的眉头也因为拍摄进程的顺利渐渐舒展开来,大声的咆哮和斥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容和耐心的讲解,导演先生似乎一夜之间抹平了所有的棱角和个性。不过如今可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小看或者忽视这位老好人式的导演了,相反,他们更加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对待拍摄中的每一个细节。
即使这可能只是暴风雨后的片刻宁静,工作人员和演员们也希望这份宁静可以持久一些。
很快,电影就拍摄到“海饼干”和“战将”约定了比赛日期,为了让“海饼干”能够取胜,查尔斯·霍华德、汤姆·史密斯和瑞德·波拉德三人利用夜间的时间对“海饼干”进行训练,白天试图拍摄“海饼干”训练场面的记者们只能败兴而归。
剧组拍摄的场地是在圣塔安妮塔赛马场,这是全美最知名的跑马场之一,二战时期这里曾被改造成囚禁营,用来安置遭到驱逐的日裔美国人,现在这里是洛杉矶附近著名的旅游景点,对赛马有兴趣的游客们也会挑选一个阳光晴朗的白天为自己感兴趣的马投注一些美元。
剧组这次借用了一个小型的训练场地,夜色漆黑,只有几盏大灯辛勤地把这一方天地映照的恍如白昼。临近12月底,天气越来越冷,演员们不得不在大衣里加几件衣服御寒,在拍摄今天的场景之前,埃伯特也把全身裹得厚厚的,但一旦开始拍摄,他就必须脱掉身上厚厚的包装——所幸剧组已经被上次的突发状况吓怕了,埃伯特的戏服虽然穿的不多,但他的防护措施却是所有演员中最到位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道具师们甚至希望把他的每一根头发丝儿保护起来。
“准备好了吗?”
埃伯特点了点头。拍摄开始后,原先神态轻松的他立刻化身瑞德·波拉德,在汤姆·史密斯的指导下翻身上马,一遍一遍地耐心训练着“海饼干”。
“海饼干”失利后,作为骑师,瑞德·波拉德的心底始终憋着一股气,他的性格本就暴躁易怒,但他对马的爱是真诚的,只有赛马才能让他感觉到快乐。
于是,在摄影师约翰·施瓦兹曼的镜头下,瑞德·波拉德嘴角微微抿起,眼中蕴满了倔强的光,每一次上马下马,他的眼睛都紧紧直视着前方,手指握着缰绳的动作极为用力,仿佛心中跳动着足以燃烧一切的火焰。
即便老练如杰夫·布里吉斯以及克里斯·库珀,此刻都彻底沦为了埃伯特的背景板。
约翰·施瓦兹曼无疑是一位掌控镜头的高手,这位摄影师曾经在《勇闯夺命岛》、《珍珠港》以及《绝世天劫》等大制作电影中担纲摄影,对肢体动作和大场面的掌控力堪称一流,当然,他在细节着力方面同样不弱,黑夜中埃伯特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打上了慢镜头,牢牢印上了瑞德·波拉德的个人特质。
“跑全场?”
“我要它毫无顾忌地跑一次。”汤姆·史密斯对瑞德·波拉德提出指示。
“但我看不见。”瑞德·波拉德脸上满是踌躇,想了想,他拒绝了。
汤姆·史密斯毫不介意:“没关系,它看得见。”
“拜托,汤姆,别这样,你怎么总爱这样,妈的!”轻轻地吐出一句脏话,瑞德·波拉德拧紧了眉头,最终还是爬上了马。
在黑暗中,即便在灯光的照耀下,一切都不是那么明晰。埃伯特不知道真正的瑞德·波拉德面对这样的情形会有怎样的举动,他只能假装自己是瑞德,他像一个出征的士兵一样昂然抬高了脖子,试图隐藏自己对黑暗的恐惧,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呼吸有些急促,嘴里也轻轻喊着“上帝”请求他的指示,直到最后大汗淋漓地返回。
杰夫·布里吉斯和克里斯·库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的神色。
“如果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出色的话,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有活路了。”
加里·罗斯也不禁为埃伯特毫无保留的出色表演奉献出掌声。这个时候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不久之前他满心急躁的模样了,他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所有演员都能够保持这样的演技和效率,按原计划完成拍摄绝对不是梦!
对整个剧组来说,难度最大的一场戏无疑是瑞德·波拉德的“坠马”戏。这场戏可不是埃伯特之前发生的那场意外,而是实实在在地要演出瑞德·波拉德受伤的戏码。
总之,瘦小的、暴躁的、眼盲的瑞德·波拉德在这场戏之后会转变成瘦小的、暴躁的、眼盲的、瘸腿的瑞德·波拉德。
对这场即将开拍的戏份,《奔腾年代》剧组上上下下都保持一种紧张而慎重的态度,这场戏份的唯一主角埃伯特对剧组古怪的气氛感受最为深刻,因为他已经前前后后接受到不下十人的热情问候。
导演加里·罗斯第一个向他表示,如果他在拍摄的过程中有任何不适的话,这一场戏完全可以安排到所有戏份的最后。
剧组医生大卫·布朗更是遵循导演先生的指示一天数遍不厌其烦地为埃伯特检查身体。
就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制片人凯瑟琳·肯尼迪女士都特意在戏份拍摄的前一天来到剧组,表达她对埃伯特的关心。
深觉自己正在享受国宝大熊猫待遇的埃伯特只能默默摇头,扭扭肩膀示意自己哪里都好,大卫·布朗的检查也印证了他话语的真实性。可是似乎被埃伯特上次坠马的伤情惊呆了,剧组里的众人在对待埃伯特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小心翼翼和怜爱的态度。
读完《奔腾年代》完整剧本的那一刻,埃伯特就觉得瑞德·波拉德是一个凄惨可怜的年轻人。出生于富裕的家庭,年少时以莎士比亚、狄更斯等人的作品作为精神食粮,然而股市的崩盘使他的父母在几个年幼的孩子中放弃了相对年长的他,他成为了马场的马夫。再然后,在地下拳击场暴力的气氛中,他的一只眼睛失去了光明。遇上了“海饼干”应该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光荣时刻了,但很快,一次意外的坠马事故使他骨头断裂,他甚至有可能失去成为骑师的资格。
因此,在埃伯特的观念里,瑞德·波拉德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松诠释的角色,他除了要磨练出优秀的骑术外,更要仔细探究这个角色的内心。
加里·罗斯宣布拍摄开始后,埃伯特骑着一匹个头颇高的棕黄色大马在跑道上快速前进,前方维修机器的突突响声很快使行进中的马儿受到了惊吓,身子直接侧翻下来——这一场景拍起来很吓人,事实上马匹的侧翻和惊吓动作都已经经过驯马师的数十次演练了,马也算是一种颇具智慧的动物,这种程度的表演对专业的动物演员来说也非难事。
在剧本中,瑞德·波拉德一只脚勾在马鞍上,受到惊吓发狂的马儿拽着他在跑道上狂奔了很长一段距离,实际拍摄的过程中,难度就降低了很多,改为马儿拖着埃伯特不疾不徐地往前跑,即便埃伯特会受一些折磨,但危险性比起剧本中描写的场景低多了。
尽管如此,工作人员还是如临大敌地紧紧盯着埃伯特和他身下的马,唯恐发生任何意外。
幸运的是,一直到最后,电影的拍摄都相当顺利,需要加速处理的部分都交给了替身和特效,演员们需要做的工作已经全部做完了。
时间很快到了圣诞假期,由于电影还有一小部分剧情未完成,剧组一共只给演员和工作人员们放了5天假,等电影正式杀青时,已经是来年的2月份。
第49章 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