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远扭了下唇,竟笑,“那就算是为了我吧。我何尝不是她害的如此?她还我,有错么阿娘?再有,去了个先生家,家里名声总能掰回来一些,日后当不会再有人说她没规矩。”
一旁沈默许久的英婶子也赶紧赞成,“是啊是啊,为了这流言,可害苦了我们锦儿啊!!她再不久就要出门了,如今夫家还特意派了媒人过来问了,嗨,多丢脸的事儿啊,我都只能说她们姊妹俩不熟,老爷子,远子这建议当真是好的,聪明啊,否则日后村集会,人拿什么眼光看我们家了。”
苗觉闻言,眼神闪了闪。
“你,你们……”林雪于是有些急了。
就算她不介意女儿做妾,但那也是女儿做了妾能有好日子过的前提下啊!但林先生家什么背景?那就是个在镇上私塾教人而已!就这种身家还敢开口要小的做妾!?女儿要过去,守活寡就不说,还不得是去给人做牛做马、服侍老人了?
“老爷子,锻儿她、她这次也只是撞见了而已啊。错的明明是春哥儿更多,锻儿只是被吓到了,她也是很无辜的啊!!要嫁给林先生,那她一辈子就都”
苗觉冷冷打断,“她无辜?她要无辜又怎会一个姑娘独个儿往工坊跑?这事我会仔细考虑。不过老二媳妇,你也要想想,更无辜的是我们家被她拖累的名声!”
林雪白了白脸色,心底一凉。
因为老爷子能这么说,这事儿怕是没跑了。
***
忙完蜜柑收成后,十二月初杨大郎才从苏城回来。这次杨大郎基本把那边的铺子与人手弄稳定,明年要是又产了什么果子,只要不是太大量,不用人长时间守在那都行了。
而拿回的银两,又是赚的钵满盆满的两百多两!加上前次三百多两跟以往的储蓄,家里现银总共也有六、七百两了!两人又拿了半数去买地,就算置产储蓄。其馀的钱,打算再盖一座地窖跟一排长屋后,就都留给明年周转了。
于是赶着十二月还没下雪的时候,又把李明他们叫来,热热闹闹吃了好一阵火锅。人吃的心满意足之后,该盖的房子也妥当了,差不多就到了过年前后。
这时候许唤也来接了他妻子小弟回家过年。临走时特意过来苗禾家千谢万谢了一遍,还郑重地送了里。是好几盒的海带干贝鲍鱼等高级海鲜。正好适合过年。
苗禾也不客气收下,以为人没事了,却见许唤不好意思地转头道,“杨兄,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大郎微微一愣,便也点头。
就见两个大男人在大冷天当中特意跑去屋外说话。不久后,杨大郎面无表情地回来,转去厨房那拿了一小个布包出去。苗禾看的满头问号,直到杨大郎真送走了人,进屋,苗禾忍不住问,“什么事儿啊?”
“……”
杨大郎真有些不想说,如今又多了位夫人来找他助孕……原来今年春梁夫人在馒头窝头的满月酒上听说了他给陈容的党参,那时就让梁员外私下来讨。这一讨,秋天梁夫人还真怀上了。于是,与梁夫人也算熟识的项珍就被安利了,这就换成许唤来来讨……“生意上的事。”
“那拿的什么东西啊?”
“生意上的东西。”
苗禾有些不开心,“不想说啊?”
杨大郎只得抓过人先亲一顿,而后抱着人还是在人耳边说了。听的苗禾果然吃吃地笑,“虽说是好事,但,真的跟大郎你的形象不符啊。”
杨大郎无奈被笑。
但不要紧,笑一声就亲一口。越多越好了。
***
很快到了过年前,这天,苗禾开心宣布,“来去镇上办年货吧!”
毕竟上一次过年时,苗禾因为有孕被杨大郎管的死死。如今两个小的也都大了,能走个一两步,带出去瞧热闹正好。杨大郎自然只有点头跟带钱的份。
选了一天全家驾了驴车,浩浩荡荡就往镇东街的年货市集杀去。
其实吃食上头,该买的并不多。如今鸡自家养了、花蜜自家产了、果脯自家有了、连油都由花生油坊那儿直接进的更香,会缺的就只是鱼啊猪的这些。但今天带娃子出来瞧热闹,并不打算买这些腥的。于是全家逛的是布店、鞋帽店、小玩意儿摊这些,还买了几串精贵的鞭炮!
而小娃子们瞪着眼前一溜儿的大红色调,一路眼睛都像不够用似的。直到遇上了卖糖葫芦的,馒头才像醒过来似的嗷嗷嗷叫,急用小指头儿指了。这个爱吃的,一次杨大郎上镇买回来被他舔过之后,就牢牢记住了。
之后两手都不够用,一手娃一手糖。馒头窝头舔了整嘴的糖也没有手擦。一家黏糊糊的,接下来杀到窗花店去。
苗禾拉着杨大郎进来时,杨大郎还没领悟。直到苗禾笑眯眯地买了空白红纸,说道,“今年我们家的门联也不用买,就你写了!”其他笔墨、因为记帐得用家里老早就有。
杨大郎一顿后,略不自在了。“……不好看。”
“不好看也是自家写的么。等馒头窝头长大,就轮到他们写。我小时候,都是看着我阿爷写春联过年的。”苗禾用怀念的声调说道,而后弯弯眼睛。“就像把对未来一年的希冀与盼望,一笔笔写下,贴在门上守着家。娃子们要有个年年能为家里写春联的阿爹,一定会很棒!”
杨大郎动动喉咙,“好。”
“要是压力大,我们买个几十副啊,不怕!”
“……好。”
这天逛得心满意足之后,全家外加大包小包的,这才往镇边人帮忙看守驴车的地方移动。
由于地方比较偏远,得穿过几个没那么热闹的街区。而才转过一个转角,苗禾与杨大郎就看一顶小轿停在不大的路中央。正对一屋子的大门。
轿子里头,竟冒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叫声。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嫁那老头!!快放开我!!放开我!!!凭什么叫我牺牲!那老头一脚都要进踏棺材了!!还纳什么妾!?这不是守活寡吗!!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人!!!”
那声音实在凄厉,苗禾不由后退几步。被人抱着的馒头跟窝头圆圆的大眼这会儿也透着不解与害怕,小身子直觉倚向抱着他们的阿爹。
然而外头扛轿的汉子似乎挺熟悉这种反应,还帮忙劝说。“姑娘,不,婶子,你家都帮你落了户,你再叫也是没用。劝你一句,早点接受事实,此后在夫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别闹的所有人都没脸,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不!!我不要!!苗远呢!!你让苗远出来!!一定是他出的主意!!他这个没用的窝囊废!!考不上试还有脸卖我这个亲妹给人做妾!!读什么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我呸!!你让他出来!!”
人都喊成这样了,周围自是陆续来了不少窃窃私语的路人。
而轿子正对的门,终于是开了。
里头出来一位表情严苛的老妇人,一开门就斥道。“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抬进去!果然是个没规矩的娃子,怕是打小就没教好,还得求著我们家收了!看这满嘴脏话,回都真得好好洗洗!你们,立刻抬进去!!”
扛轿子的汉子们应了一声。而轿子里喊的“不要!!”就更激动了。
待轿子扛进去后,苗禾这才发现,方才被人指名道姓骂的苗远竟是安静缩在轿子后面。
就见他上前,恭敬对那老妇人拱手道,“日后有劳师母教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