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榆没有立即给出自己的回答, 他略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像是在考虑对方提议的可行度。
好一会儿, 他才收回视线, 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季榆往前迈了一步,来到了穆卓阳的身前——然后伸出手, 贴上了他的额头, “……脑子烧坏了?”
穆卓阳是这个世界最为重要的主角, 毫无疑问地会受到命运的偏爱, 这一点季榆毫不怀疑, 所以在见到这个家伙的那一瞬间,他就猜到对方肯定知晓了某件东西藏在他体内的事实——但是,不管穆卓阳头顶的主角光环有多么强大,对方也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弄明白这最为细节的东西。
要知道,如果不是有着某个能够通晓这个世界一切的家伙存在,季榆可能直到离开,都还不知道把自己体内那玩意儿拿出来的方法。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知不知道这一点, 对于结果来说, 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就是了。
哪怕季榆切实地拥有了感受情绪的能力, 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个世界中,“爱上”任何一个人。
这是过分的清醒与理智所造成的必然后果。
从手背传来的温度与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事实上,“发烧”这种事, 在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拥有修为的人身上,季榆啧了下舌,收回手正要后退,却不想面前的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入了对方的怀中。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心呢?”穆卓阳将下巴抵在季榆的头顶轻轻地蹭了蹭,“更何况……”他低声笑了起来,“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能够给我的吗?”
耳廓上传来湿滑的触感,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意味,季榆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避开了穆卓阳的动作。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貌似在他的印象里,每一回他和这个家伙独处的时候,气氛都总是会拐带到暧昧的方向上去?
如果只是一两次,季榆到还可以将之理解成对方是在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压迫与威慑,可次数多了,他却着实无法不去多想了。
按照这个家伙的性子,在确定想要的东西在他手里之后,就该和以前那样,设下各种陷阱,想办法抢夺才是,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绕这种毫无意义的弯子。
季榆可不觉得,似穆卓阳这种人,会信奉什么“得到了心之后,就得到了对方所拥有的一切”这种蠢透了的理论。
他的确无法彻底看透这个家伙的想法,但有些东西,他却看得足够清楚。
——然而,最有意思的是,似乎连穆卓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季榆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阵子,忽地主动主动凑近了穆卓阳的双唇。
然而,就在两人的唇瓣只差分毫就能触碰的时候,他却忽地停了下来。
“很抱歉,”对上穆卓阳那由于这突发的状况而有些愣怔的双眼,季榆略微弯了弯眸子,“我不能将自己的心交给你。”
“这里面,”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没有你的位置。“
往后退了一步,季榆离开了穆卓阳的怀抱——出乎意料的,对方这一次并没有阻止他:“不如换一个条件?”
“比如……”他弯起双唇,露出了一个标准而完美的笑容,“……你不惜拿我的性命去换,也想要得到的东西?”
胸口传来些许沉闷的感受,不明显,却切实存在着。
穆卓阳拧起眉头,无端地感到有些烦躁。
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个人的用意——无论是那仿若撩拨一般的举动,还是带着埋怨的话语,甚至连拒绝他的提议这件事本身,穆卓阳都能猜到季榆想要得到的反应。
但纵然他将这些东西看得再清楚,情绪这种东西,却依旧不会受理智所控制。
——尤其他还在不久前,亲眼看到季榆亲吻了另一个人。
嘴角微微勾起,穆卓阳压下胸口那没来由的情绪,穆卓阳看着面前的人,轻轻地挑了挑自己的眉梢:“我以为你会稍微隐瞒一下这件事?”
好歹这个家伙在苏醒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是从他的身边逃离来着。
“有意义吗?”季榆反问,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掩藏自己的情绪这种事,他比眼前的这个人,坐起来要更熟练得多。
又或者应该说,直到现在,他才有了真正需要掩饰的“情绪”。
和季榆对视了一阵,穆卓阳突然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正是因为这个人,总是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他才总是克制不住地,去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吧?
分明知道对方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来,都不可能对他的计划造成任何影响,他却依旧不自觉地去关注与这个家伙有关的事情——穆卓阳本以为,当这个人在他的手中死过一次之后,这种状况应该会得到好转,然而事实证明,他显然低估了自己性格中某些部分所占的比重。
所谓的情绪,还真是一种有趣的东西,不是吗?
“那么,”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声,穆卓阳伸出手,卷起季榆耳边的一缕发丝,“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呢?”
他并不觉得季榆会轻易地将手上的东西给交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问出这个问题。
许多在一些情况下,能够起到关键作用的信息,都是在这种不经意的情况下透露出来的。
“很简单,”季榆闻言笑了一下,“你只需要……”他抓住穆卓阳的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心口,“——把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再做一次就可以了。”
将手掌探入他的胸口,挖出那颗正有力跳动着的心脏,任由失去了生息的尸体跌落在地上——只一瞬间,穆卓阳就理解了季榆的意思,甚至在脑中想象出了接下来有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这个人会如曾经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唇角或许会沾上些许溢出的血迹,有浅色的花朵从这个人的身下探出头来,一簇簇地,将他拥在中心——只不过这一队,这个人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心脏平稳而清晰的跳动声透过掌心传递过来,穆卓阳看着季榆那如常的神情,突然就感到烦躁起来。
在这个人的脸上,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不在乎”。
无论是他,是那个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是季榆自身——这个人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在沉睡多年之后,这个家伙的性情改变了那么多,可唯有这一点,却仍然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心口那股焦躁的感觉变得越发明显起来,按在季榆胸口的手不受控制地动了动,穆卓阳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抵住这个人的后脑勺,低头夺取了他的呼吸。
如同想要发泄什么似的,穆卓阳的动作带着几分急切与粗暴,拉扯着季榆舌根的力道让他感到了些许疼痛。
“别试图试探我。”用指腹抹去季榆唇角透明的津液,穆卓阳哑着嗓子说道,“否则……我无法保证后果。”
他突然就想起了当初穆向苏执意要将这个人的“尸体”从他的手中夺走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该是觉得那个身上流淌着自己学业的家伙十分滑稽与可笑吧,然而他自己却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同样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