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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地僧露出这么一手,当即众人便对他信服不少,若是说方才还觉得这个快死掉的老头能证明什么的话,此时对方尚未开口,就已经先入为主下意识的信了对方两分。这便是最基本的强者为尊,扫地僧见多识广哪里会不知,所以才故意露出方才那一手。
    众人尚在惊疑扫地僧武功之际,便听冕旒开口道:“请问大师已经在藏经阁呆了多久了?”
    扫地生掐指计算,皱着眉似乎有些糊涂,半响才到:“不知是四十二年,还是四十三年了。”
    少林众僧颇为惊讶,就是萧远山和慕容博也均是心中微微一惊。冕旒便道:“我从那本书上知晓,萧远山你最初来藏经阁偷看经书时,大师已经来了十多年。后来慕容博你也来了。而前几年,天竺僧天摩尼,也就是大轮明王鸠摩智的师弟来藏经阁盗经,是也不是?”
    少林众僧面面相觑,戒律院首席僧人玄痛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所言我等能证明的也只有天摩尼假借传教之名偷学我少林藏经阁内武学被当场抓获。”
    然而群雄观萧远山与慕容博眉目,见对方颇有惊讶之色,那些颇有城府之人已经信了八分,又听扫地僧叹道:“唉,你来我去,将阁中的经书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为了什么。”
    群雄心道自然是为了少林绝学,难不成还是为了少林佛法。萧远山冷笑道:“怎么,若说这小子是从他所谓的‘书’上看到的,而这位大师——”他打量了扫地僧一眼,森然道:“我怎的从未见过你。”
    扫地僧叹道:“居士全副精神贯注在武学典籍之上,心无旁鹜,自然瞧不见老僧。记得居士第一晚来阁中借阅的,是一本‘无相劫指谱’,唉!从那晚起,居士便入了魔道,可惜,可惜!”
    听闻扫地僧所言,萧远山大吃一惊!他三十年前看的第一本经书正是《无相劫指》,当时他第一次做下此事,心中惊惧报复和欢喜之意甚深,直至三十年后的现在都依稀记得,此时被这个老和尚一语道破,他怎能不惊?!不禁道:“你……你……你……”
    萧远山一届武人,也不屑装模作样。这副表情一出就是傻子也能知晓皇冕旒与扫地僧二人所说不假,不禁又信了几分。冕旒接着道:“我也从书上看到了,你第二次来藏经阁时是一本般若掌法,从此便心魔深种。”
    扫地僧接道:“老僧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隐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惯常取书之处,放了一部《法华经》一部《杂阿含经》,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读参悟。不料居士沉迷于武功,于正宗佛法却置之不理,将这两部经书撇在一旁,找到一册《伏魔杖法》,却欢喜鼓舞而去。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能回头?”
    群雄躁动,少林寺诸人听闻自家藏经重地居然被人这般来去自如三十年不知,小一辈的还好,玄字辈的包括方丈玄慈在内脸都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萧远山并不惧少林寺众人,只是皇冕旒与这扫地僧竟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他所作所为说的清清楚楚,他却一直自己为无人知晓,渐渐由惊而惧,由惧而怖,背上冷汗一阵阵冒将出来,一颗心几乎也停了跳动。
    扫地僧慢慢转头看向慕容博,有了萧远山的先例,慕容博竟觉得对方浑浊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最心底的秘密,不由心中发毛,便听皇冕旒道:“那书中自然也写了慕容博老先生你的事情。你比萧远山晚来少林几年,来的第一夜看的便是一本《拈花指法》,我没说错吧。甚至于几日前我受伤被大师所救,大师慈悲为怀为开解我心中抑郁而带我至藏经阁去见一人,我本以为会是哪位得道高僧,却不料看到了慕容先生你。只可惜慕容先生一心看着那本《伏魔袈裟功》,想来是注意不到我和这位大师了。”
    慕容博心中骇然,那日他因不小心弄坏了自己抄录的《袈裟伏魔功》才去了藏经阁再度阅览,所呆时间不过盏茶而已。明明自己每次来藏经阁都整个检查一遍,即使在看书中也小心关注四周,竟然连这二人在身旁都不知晓不说,自己所作所为竟然还叫人记录在了书中!
    扫地僧淡淡道:“慕容居士之心,比之萧居士尤为贪多务得。萧居士所修习的,只是如何克制少林派现有武,慕容居士却将本寺七十二绝技全部囊括,录了副本,这才重来藏经阁,归还原书。想来这些年之中,居士尽心竭力,意图融会贯通这七十二绝技,说不定已传授于令郎了。”
    慕容博被二人说的脸色发白,又听皇冕旒道:“大师你看那慕容复年纪尚轻武功不高,怎么研习少林七十二绝技?据我所知,他是交给了那鸠摩智。”
    慕容复被冕旒一句“武功不高”激的脸色发红,冕旒外表年纪不大,甚至就表面看来比慕容复还要小几岁,说出这等话来即便他心中无意,也被听的人猜想是讽刺慕容复,但谁都偏偏无法辩驳。冕旒武功之高连大轮明王都远不是对手,他人自然也不会触其锋芒。
    扫地僧一叹:“的确如此,明王颠倒次序强行修炼扫林绝技,又以小无相功这道家功夫催动少林武学。长此以往,只怕……”
    冕旒转向鸠摩智道:“鸠摩智,我们没说错吧。”
    群雄看向昏迷着的鸠摩智,扫地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还请明王将本寺的《易筋经》归还。”
    这一声“阿弥陀佛”竟比方才功力还要高深,那声音传送千里,竟是深深刻进人的脑中,难受至极。
    扫地僧接连三声道:“阿弥陀佛,还请明王将本寺的《易筋经》归还。”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将耳朵紧紧捂住,只是这千里传音被扫地僧用来,功效比李秋水当初在西夏皇宫使出的更加强大,别说是人的双手,就是地下三层都能穿透。而扫地僧一直对着鸠摩智如此言语,在第七遍时终于迫使鸠摩智忍无可忍,大喝道:“别吵了!贵寺的易筋经怎么会在小僧手上!”
    冕旒道:“我知晓你从丐帮帮主庄聚贤那里抢来的,不在你这里又在何处?”
    扫地僧道:“明王此刻‘承泣穴’上色现朱红,‘闻香穴’上隐隐有紫气透出,‘颊车穴’筋脉颤动,种种迹象,显示明练过少林七十二项绝技之后,又去强练本寺内功秘笈‘易筋经’,已是大难临头。”
    “一派胡言!”鸠摩智哪里会承认,正要辩驳,突然见慕容博飞身跃起,竟是向着少林寺后山跑去。萧远山此时对皇冕旒与扫地僧二人惊惧交加,竟是一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弄错虚竹身份,见他真正的大仇人慕容博竟然妄图逃跑,当即怒喝一声,森然道:“老贼哪里走!”
    见自己父亲追去,萧峰也跟着道:“爹!”
    慕容复眼见父亲与萧峰父子都追向少林寺后山,心中担心二人对父亲不利,便也飞身追去:“爹!”
    扫地僧叹道:“阿弥陀佛,看那方向,他们四人应该是往藏经阁去了。唉,想必今日之后,藏经阁又要乱七八糟了。善哉善哉。”
    冕旒点头道:“萧峰是南院大王,是辽王的义弟,慕容博当然想要找萧峰让他挥军南下攻打大宋以求复国了。”
    群雄经此一事早已对冕旒深信不疑,即使有一些细节上的疑问,此时也不是多说的好机会。听冕旒如此断言,具是心中惊惧。少林寺高僧相顾一点头,便由玄痛大师带领几位师兄弟赶向藏经阁,独留方丈玄慈在此。冕旒心知今日之后萧远山便会皈依佛门,再也不会为难方丈。自己心中目的已经达到,心中甚是唏嘘,也忍不住低落不已。
    却闻身边扫地僧笑道:“小施主宅心仁厚,如此,老僧也可对小施主放心了。”
    冕旒怒视扫地僧:“我——我讨厌萧峰父子在那里舔犊情深,便出手打断了又如何?”
    此时二人说话声音都很小,众人并听不清。只是见冕旒突然对着那扫地僧怒目而视甚至作势拔剑,均是心中惊疑,甚至不少人暗暗欢喜。那扫地僧武功之高只怕是那皇冕旒也难以企及,若今日皇冕旒所言不假,世间真的存在这么一本记录他人秘密的书,只怕所有人心中都不得安稳。敢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似萧峰一般一声坦荡,君子无愧,又有几个人能承受自己深藏的秘密公布于众,贻笑大方身败名裂?
    他们开始暗暗期待着扫地僧能将这皇冕旒一掌击毙才好。
    却不料扫地僧面对冕旒的怒火只是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冕旒呼吸一致,第一次觉得对方的笑容竟是如此碍眼,然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怒火慢慢消却,最后将香雪海别在腰间。剑与腰间唯一值钱的白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冕旒略微茫然的眼神重新凝聚神采。冕旒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虚竹是个好人而已。”
    他点点头道:“他是个好人,所以我想,我能忍受他拥有……拥有我想要得到的一切。这个世上,总是多些好人的好。就如若当初若没好人相助,也许早就没有今日站在这里的皇冕旒。”
    此话一出,冕旒竟然觉得身体一轻,那一直憋在心中的郁气一散,连呼吸都顺畅不少,竟不由的微笑道:“如果是虚竹的话,我想……也许我不会嫉妒。”他忍不住笑道:“如果姐知道我今日居然也能撒谎骗了这么多人,难得聪明口齿利索了一回,她一定会高兴吧。”
    扫地僧却叹道:“小施主,老僧有一言还望小施主能听进去。”
    冕旒点头道:“大师请说。”
    扫地僧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冕旒沉默。
    扫地僧道:“至少小施主还有珍爱的亲人,何苦多为难自己。”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冕旒以为自己会生气,他这种最终目的是成仙入道的,生来就是要与天争上一番,只是他并没有,相反的,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深深的怅然若失:“大师,你说的容易。”
    扫地僧却笑道:“此去一别,再见无期。小施主一路珍重。”
    冕旒一愣,随即笑道:“大师再见。”
    扫地僧看了鸠摩智一眼,叹道:“只是这明王……”
    冕旒道:“鸠摩智也有他的……嗯,缘法,易筋经也会回来,大师不用担心。”
    扫地僧笑道:“那老僧便放心了。二位居士赶往藏经阁,老僧心中不放心,便先离去了。”
    冕旒点头:“嗯,大师也是,一路保重。”
    扫地僧一笑:“老僧一生身在少林,有何一路保重之说。”说罢在不留恋,竟是缩地成寸,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远远离去,等众人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此人已经远去!
    这是何等恐怖的武功!
    只是扫地僧却不会在意他们的恐惧了。
    ☆、第八回归去天龙八部完
    冕旒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有风吹来乱了他的鬓发他也不甚在意,他用手握住腰间的白玉佩,那正是当年鹫鸿送给他的东西,此时一别五年有余,睹物思人,他也不禁想起了那个让他最快活的世界,不禁摇头一叹。
    下一秒他背后一凉,危险的让他的直觉作响,冕旒高高跳起一个后翻与那数十根银针擦身而过,香雪海一翻,剑鞘上的花纹正好卡住其中的一根针。冕旒站定身体举剑一看,只见那银针上绿油油的一片,一看就知是喂了剧毒,只怕非要见血封喉不可,当即怒道:“背后偷袭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出来!”
    只是银针来处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数十人站在那里,哪里会知道是谁。冕旒冷冷看向另一处趴伏着的鸠摩智,然而这大轮明王仿佛会读心术一般,见冕旒看过来便冷笑一声道:“难不成这位施主以为是小僧做的不成?”
    冕旒来此唯一结仇的就是这大和尚了,虽未作答,却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那鸠摩智冷笑一声道:“施主身怀绝技本没有人敢暗下其手,只是施主今日如此锋芒毕露,那里会不遭人恨?”
    冕旒皱眉,他不明白为何他的剑技本该被人畏惧又被人想杀,但他隐隐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又听鸠摩智冷笑道:“施主你所阅览之书,无论来源何处,有多少人看到,我们都不知晓。然而施主你却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表示出来的,敢问这天下间有几人身上没点秘密,有几人能容得下你这般口出狂言?”
    冕旒一愣,随即绷紧了唇线,默默无语。
    他本是极怒,然而鸠摩智点破这话之后他环顾四周。冕旒的眼睛很大,双目炯炯有神灿若星子,这般环视一圈不少群雄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去,又觉得心中好笑不已,他已经大抵摸出了校长给出的“契机”门道,就算他猜错了大不了真的一剑劈了鸠摩智也足以离开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终究是太天真了些,这些居然要他人点破才知道,也真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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