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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稚言仰头抹一把眼睛,钟导已经兴奋到从场外跨过栏板,过来抱住她。
    柯稚言忍不住笑,“钟导,钟导,我赢啦。”
    一直待在运动员通道密切注意场上动作的蔚橙听见胜者名字后松一口气,倒退了几步身体倚着墙等柯稚言过来。
    等来的是一只看见她后就放下笑,一步一步蹭过来蹭进她怀里,红着眼眶流泪的委屈小孩儿。这么看,刚才那个在场内的笑也一定是硬挤出来的。
    蔚橙忙着哄人,先摸摸后脑勺又拍拍肩,最后双手抱着腰上下捋,“怎么了?第一局状态不好被钟导骂了吗?”
    柯稚言在她怀里吸吸鼻子,摇摇头。蔚橙觉得对方的鼻涕可能都沾到自己球衣身上了,但自己宠出来的小孩儿还是得哄:“那是因为什么?是你自己觉得自己状态太差吗?”
    怀里又摇摇头,黑发蹭在自己脖子和下巴上,有点痒,蔚橙依稀听见对方还打了个哭嗝。“哭得这么委屈,总得有原因吧?还是现在不想说话?那你发泄一下,我们晚上聊聊好不好?
    柯稚言死抓着蔚橙衣摆的手忽然松开了,往后绕环住蔚橙的腰。只是几秒中后就松开,她还没忘记这里虽然没多少人走,但毕竟是公共场合,ITTF的工作人员无处不在。其实被看见也没什么,任谁都会以为她只是因为今天发挥失常在队友面前哭,但柯稚言要面子,除了蔚橙之外谁看都不行。
    柯稚言从蔚橙怀里退开,鼻子都哭红了。
    看上去是真的委屈。蔚橙在心里叹一声,打算找时间聊一聊。
    然后她顿住了,她看见柯稚言低下头,从手上褪下一直戴着的护腕。她抬起头看蔚橙,好像是要把护腕当做礼物送给她一样。
    事情大条了。
    蔚橙想。
    Chapter.82
    那只自十一岁起就跟着柯稚言的护腕头一次在没洗澡时被它的主人从手腕上褪下来。此时蔚橙看着递在半空中明显是想让她接过的护腕,习惯了在赛场上高速运转分析判断的头脑忽地卡壳了,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用意,也不知道柯稚言是不是还没从场上的状态中走出来。
    柯稚言低下头看了看手中拿着的护腕,又抬头看蔚橙,手继续往前送了送,就差送到蔚橙手中。
    好半天,蔚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硬是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完整的话:“这是……给我的?”
    “你送了我佛珠,我手上戴的东西就太多了,这个再戴着有点累赘。”柯稚言抿了一个淡笑出来,她刚哭过,眼睛和鼻尖都红着,这样看起来别样脆弱。
    蔚橙心中一跳,听见柯稚言又说:“这个你先帮我保管起来,好不好?”
    柯稚言一直戴着护腕是在遮掩底下的那条几乎不可见的伤疤,蔚橙现在已经知道了对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懂得护腕真正遮掩的不是伤疤,也不是年少时柯律言最初用剑划开的那条口子。它要遮掩的是第二次被划开的伤痕和永远留在她心中的儿时创伤。
    蔚橙动了手,但是没有接住护腕,她的手直接抓住了柯稚言的手腕,不过幸好要递护腕的那只手是左手,蔚橙放心地把指尖自然搭在对方腕骨上,“你今天在赛场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其实是想问“你今天是不是又看见了伦娜”的,但她不敢问,这只是一个猜测,能够与护腕结合起来的东西就只有伦娜一个,它现在代表的不是一个疯狂怀着暴力的英国女孩,这个名字现在在柯稚言面前代表了她童年遭受的莫大创伤与后续所有应激反应。
    蔚橙不敢在柯稚言面前提这个名字,可现在再仔细想想,柯稚言输球后从来都不会哭,哪怕再失落也顶多一个人偷偷掉几滴眼泪,她执着于冠军却也看淡输赢,怎么可能像刚才一样,怀着被全世界背叛的委屈在她怀里痛哭出声。
    柯稚言沉默,视线低下去,放在某个地方不动了,她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一动不动,仿佛是开启了什么自我保护机制。蔚橙有耐心地等着,很久后对方才又有了第一个动作。
    柯稚言吸吸鼻子,“你不是猜得出来吗?”
    蔚橙的心沉下去,“跟伦娜有关?你是不是又看见她了?”
    “没有,你别急。”
    柯稚言大概是想伸手拉她,但身子只是晃动一下,蔚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腕。她赶紧松手,现在才后知后觉,提起伦娜时,首先慌乱的竟然是自己。
    即使没有乔安娜在一旁提醒,蔚橙也知道她现在的反应对于柯稚言而言不是一个正表现,她要柯稚言依赖她,但遇事先慌反倒是她自己。蔚橙的心里懊恼一片,还想下意识补救,理智却告诉她已经来不及了,她表现地这么明显,柯稚言肯定是能感觉到的。
    蔚橙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先牵柯稚言的手,想告诉对方一切都有她在,但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对方肯定知道这是不可靠的。蔚橙无措地站在原地等待柯稚言的后续反应。
    在最初的哭泣引起肌肉紧张充血所导致的鼻尖与眉心红晕渐渐消下去后,柯稚言的脸终于露出了她刚下赛场时的苍白一片,其实可以说是惨白一片。蔚橙心疼地看着她,她却又认认真真扯了个笑出来,好像还笑得出来就表明自己能撑得住一样。
    柯稚言的另一只手握住了蔚橙的,把它渐渐抬上来,强塞了护腕进她手心,“我没有看见伦娜,但遇见了能让我想起她的事……不过这些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橙姐,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想试试,我不想以后永远都活在伦娜的阴影下。”
    蔚橙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柯稚言握着蔚橙的手,抬头看蔚橙,脸色苍白到好像随时能晕倒,她却抿了嘴倔强地要顶天立地,“我不想困着自己了,我想做正常人。”
    在心里堵了那么多年的阴影不可能一下子就好起来,应激反应也不可能一次治好,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与无数精力。柯稚言知道这些,蔚橙也知道,但她还是温温柔柔地笑,像是数不尽的阳光碎片洒到柯稚言身上,让她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蔚橙不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也不再执着于原因,她只是握住柯稚言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承诺道:“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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