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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胸膛很结实,怀抱很温暖,让言淼一贴上去就有些舍不得离开。
    反正是自己弟弟,也没什么不能抱的。心里这样想着,她反而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口中呢喃着:“章鱼。”
    宋遇宁没出声,手掌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双臂紧紧环抱住她。
    只是这样温馨静谧的氛围并没持续多久就被言淼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从他怀里直起身,取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她自然地与他对视一眼,很快接通电话:“妈。”
    “你没在家?我给你发的消息怎么不回啊?”
    喝酒这种事是万万不能说的,言淼的谎话早就可以信手拈来:“今晚去简安家吃饭,还在回去的路上呢。”
    刚好有鸣笛声传进话筒,那边赶紧道:“那你好好开车,到家再打给我。”
    母亲对车祸有阴影,这十年来一直不敢开车,对开车这件事也万分小心,所以电话挂得特别快。
    言淼将车钥匙扔给宋遇宁,自己坐进副驾打开微信,母亲给她发了一个男人的照片,下面还附着基本信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你姑妈又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
    车子刚平稳驶出几步,宋遇宁就一脚刹车踩下,将车停在路边,言淼整个人都被惯性逼得往前扑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驾照怎么拿的?”
    宋遇宁没答,接过她手机看了看,嘀咕道:“真丑。”
    “也还行吧。”言淼撇撇嘴,“不过比贺淮差点,看样子我得早点把人领回去了。”
    与贺淮交往的事她一直没告诉家里,本来是准备等稳定些再说的,但父母着急了,现在不交待也不行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宋遇宁问:“你真的喜欢贺淮?”
    言淼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宋遇宁转头看着她:“我们之间,有必要说假话吗?”
    的确没必要。毕竟这些年来,很多她不能跟家里说的事,全都可以告诉宋遇宁,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让她毫无保留的人。
    言淼叹息一声:“不喜欢。”
    还没等他开口,她又接着道:“但我必须结婚,否则我妈永远无法安心,贺淮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刚好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没有谁对不起谁,很公平。”
    打开车窗让夜风灌进来,也将刚才的醉意吹散了几分,言淼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呆呆地看着前方深蓝的天空。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懦弱了呢?是在亲眼看到母亲发病时如活死人一般的状态之后,还是在哭喊着跑去抱住母亲让她放下手中的刀子之后?
    她记不清了。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很多痛苦的往事,谁都不愿去回忆,不愿去提及,慢慢的,就真的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她只记得,那年她十七岁,宋遇宁七岁,更准确地说,是七岁半。
    那年母亲卷进了学生的自杀案里,本来负责这件案子的舅舅需要避嫌,于是被派去查一件盗窃案。
    谁都没想到,那起盗窃案会牵扯出一个重大黑恶势力犯罪团伙,舅舅在执行公务时被歹徒连捅六刀,没能抢救回来,舅妈开车赶去医院时发生车祸,也没救回来。
    后来,外婆没能熬过痛失儿子儿媳的折磨,跟着离开了。
    再后来,母亲一病不起,不仅身体垮了,精神也垮了,长期的失眠之后,被诊断为抑郁症,从中度,到重度,整整十年不见好。
    也是由于母亲的病,大学毕业那年,言淼和傅云朗分手。
    不是他嫌弃她有个抑郁症的母亲,而是所谓的大师说,他们两人命中相克,在一起会有性命之危。
    多可笑啊,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如此迷信的说法,这种分手理由无论跟谁说了,别人肯定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无声地骂一句“你有病吧”。
    言淼当然知道这有多荒唐,可她没办法,因为母亲的心魔从舅舅舅妈和外婆去世时就已经种下了。
    当年舅舅要和舅妈结婚,那位很有名的大师也是这样说的,说他们夫妻相克,若是坚持在一起,肯定活不过四十岁。
    这种话,舅舅舅妈自然不信,言淼的父母一样不信,他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谁会去信那种迷信之言?所以不管外公外婆如何反对,那段婚姻还是成了。
    结果,一语成谶。
    是真被大师说中了吗?言淼不信。
    可她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外婆在自责和悔恨中离开人世,母亲又把所有罪过都压在自己头上,一边责怪自己卷进学生自杀案导致弟弟去负责本不属于他的案子,一边又后悔当年帮着弟弟促成那段本不该存在的婚姻。
    她的抑郁症,既有那场重病造成的生理原因,也有长期痛苦自责形成的心理原因,身体不好治,心理更不好治。
    所以在得知言淼和傅云朗也是相克致死的命格时,她才会那样担忧无奈,会害怕得快疯了。
    言淼当然也差点被这可笑的一切逼疯了,那段时间,她和父母争吵过,抗争过,也任性自私过。到最后,赢的是她,退让的是母亲。
    她以为那是她最终的胜利,直到后来无意中得知,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
    看着在各种药物的副作用下身材走了型的母亲,看着苍老又憔悴、精神不济郁郁寡欢的母亲,她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的罪过有多重。
    和傅云朗提分手的时候,面对他的不敢置信和不可思议,言淼只说了句:“如果我妈和你同时掉水里,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她,她比你重要。”
    其实她知道,不会有人理解她的,或许在所有人眼里,她做的一切,她这个人,都是极其荒诞可笑的。
    然而她别无选择。
    还记得在得知母亲病情加重以后,她擅自去精神病院找那位一直为母亲看病的医生,在外面的花园等候时,有只手拍了拍她的肩,她以为是来叫她的护士,一回头却看到了一张诡异的笑脸。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张笑脸总是会出现在她眼前和梦中,那种被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的感觉,她终身难忘。
    她心里很清楚,母亲的病再严重下去,不是和那个疯子一样的状态,就是彻底了结自己的生命。不管哪一种,都是她永远无法承受的。
    “我不会后悔。这世上,没什么比我妈更重要的了。”
    也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宋遇宁说,只是这句话出口时言淼才发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她又想到了在精神病院遇到的那个疯子,想到了那张诡异的笑脸,那样可怕的一张脸,那样让人恐惧的状态。
    “姐。”宋遇宁伸过手紧紧握住她的,“我知道。”
    包括傅云朗在内,那些人都不理解她,都觉得她不可思议,可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明白。
    他亲身经历了这个家里所有的悲剧,切身体会了她全部的折磨与痛苦,这个世上,没有比他更懂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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