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官员少了一小半,自然要有后来者补上,季秀林和岳家拼了命地安排自己的人占据要位,局外人拼了命地送金送银往里挤,也勉强算得上是热闹。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齐国命途多舛的一年总算是走到了尾声。
顾廷辞去了太医院院令一职,有了更多的时间呆在家中,唐如卿却因为和苏言说过要打通商路一事而离开了京城,和苏言一道往蜀地去了。
她离京的一日正好是腊八,季秀林站在京城外的离亭里远远地看着她,身上披着那一日唐如卿送他的大氅。
“你武功高强自然是不怕风大雪寒,可这天气最容易寒凉入体,不好好保养到以后总有后悔的时候,你要相信我作为一个大夫的本事!穿着吧,就是我的大氅对你来说有点小了,啧,没事儿长这么高干做什么?”
唐如卿说这这句话时的语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季秀林总有一种感觉,她并不是因为和苏言的生意而离开京城,否则她没有必要将他后来送过去的那些小玩意儿都给带走,那还是在离宫时季秀林做出来玩儿的,如果只是简单离开,怎么会连这些都带上?
但是这背后涉及到她的过去,顾以牧对此一无所知。
官道上唐如卿正在和姚梦予告别,随后坐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视野尽头,连日的大雪很快就把车辙印都盖住了,没给这一场单方面的送别留下一点痕迹。
季秀林不知道在离亭中站了多久,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落了一团墨,终于凝实了起来,缓缓地向京城走去。
哪怕是换了几个君主,季秀林在宫中的住处也无人敢碰,他吩咐得顺在外面候着,走到房间里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道暗门,然后举着灯火走了进去。
暗道是通往地下的,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季秀林把石门打开,一股发霉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
然而季秀林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他将暗室里的灯都点燃了,这才叫人看清里面的情景——潮湿的地下比缇刑司的阴牢条件还要差些,里面除了一口肚大口小的大缸什么都没有。
一颗人头从大缸里伸出来,凌乱的头发枯草似的乱成一团,叫人简直分不清正面还是背面,越靠近那口大缸,腥臭味就越发明显,显然是被装在缸中那人的排泄物堆积了许久。而在那颗“人头”旁边,有一块不小的板子,上面放着发了霉的、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食物,只要那人努力应该就能够的着,想来无人在此的时候,这人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我找到她了。”
长年的囚禁让那人对光好像都不敏感了似的,听到季秀林的声音才稍微动了动,似乎是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发出了一声不明意味的声音,季秀林又说:“她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新,开不开心!~
第18章 瘟疫
从周朝覆灭后,天下并不安定。
表面来看,是言度攻入京城,言祁自立为王,可他终究只是“王”,也算是言祁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事实上,从周平帝继位后,天下就已经动荡不安,爆发过许多次战争,各地兵马使、义军甚至马匪纷纷起义,如果言祁当年直接称“帝”,这天下他可能连三年都坐不了。
如果把言度也算在内的话,短短三年之内,齐国已经换了四任国君,本就不安定的天下自然多生变故。
接到沧州举兵的消息时宫中正是除夕夜宴,二岁稚子高坐于主位之上,由年轻的太后抱着,群臣饮宴,下首最高处便是岳重,岳君行脱下戎装,与人觥筹交错,就连最无所事事的岳琅之都穿戴得整整齐齐,被无数人围着。
而如今的齐国,唯一一个可以和岳家相抗衡的人却并未出席,季秀林的位置空空荡荡,即便如此,也没人会怀疑他的权重。
只是世人都清楚,季秀林从不参与宫宴,他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毒蛇,哪怕天光之下依然是腥臭黑泥,他也绝不会出现在乾坤之下。
事实上,季秀林在接到沧州兵变的消息后便直接把消息传给了岳君行,可这个当口,京中的势力还没有瓜分干净,谁愿意去沧州做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若是等到战事结束,谁知道京城里会变成何等情形?
在外兵权在握,在京却只是一副空架子,岳家也不傻,自然不愿意出兵——左右这天下也乱了许多年了,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了。
季秀林和岳重都不想接这烫手山芋,都等着对方先开口,于是这战报一拖再拖,竟是到了开春都无人提出。宫中依旧歌舞升平,全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季秀林难免想起当年周朝覆灭前,各地已然是民不聊生狼烟四起,宫中却依旧红烛罗帐,和如今这景象也相去不远,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督主,春寒逼人,您定要当心身子,下官听闻这黄金汤最为滋补,特地让人给您做了来,要不您尝尝?”
朱红的宫墙下,脑满肠肥的永州节度使脸上挂着谄媚得过了头的笑容,终于在季秀林出宫之前堵上了他。
何识君警惕地把他和季秀林隔开,随后从那人手上接过那一罐“黄金汤”,递到了季秀林面前:“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