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督主和这病恹恹的节度使可不一样,得罪了他的人少不得得掉一层皮。
唐如卿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臭不要脸道:“可不是吗?督主送我过来时我还在想哪有这个必要,有什么事直接告诉他不就行了吗?”
一听这人居然还是季督主亲自送过来的!这得是什么样的关系?!
那县丞冷汗都下来了,扯着脸皮都笑不出来:“原来季督主的旧识,是卑职有眼无珠了呵呵,这位……”唐如卿穿着便服,因为在边境磨蹭太久,衣服看不出一丁点华丽,那县丞一时间看不出她的身份,只能说:“这位公子一看就气度不凡,方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唐如卿翻了个白眼,她有事要和言饮冰说,没空和这些人墨迹,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哪儿能呢,我一介布衣,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只是瘟疫一事事关重大,大人您……”
“是、是,卑职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季秀林看着唐如卿狐假虎威的样子,眼底带上了一丝笑意,唯有系统一如既往地败兴:“宿主,再次提醒,你作为‘言饮冰’所获得的好感值除了兑换成就点外没有任何用处,即便是好感度达到满值,也并不计入你的任务。你兑换的退烧药不属于这个时代,此类行为不可能为攻略对象所知,所以……”
季秀林心情好的时候,对系统的聒噪忍受度也会提高,他完全无视了系统的提示,等周围的人都退下后才对唐如卿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如卿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他,别有所指地说:“言……大人?”
季秀林一摊手,答道:“嗯。”
“你这算是捡了个便宜呢还是捡了个麻烦?”
以言饮冰备受忌惮的尴尬身份,朝廷是绝不会让他任节度使这种手握实权的官的,可如今的永州一片混乱,瘟疫向来是天灾人祸一起爆发,史上多少赈灾官员吃力不讨好,把小命都搭进去的不计其数,如果言饮冰真是被圈禁三年的可怜崽,就算有幸没死在永州,日后也逃不了一个赈灾不利的罪名。
更何况齐国官场已经腐烂到了根子里,赈灾所牵扯到的势力错综复杂,真是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半个官场。
然而季秀林却不在乎,“言饮冰”和“季秀林”两个身份不可能相隔太远,闻言只是说道:“垫脚石都送到了脚下,自然得接着。”
唐如卿听他这意思是不准备再藏拙了,大约是想借着赈灾打个漂亮的胜仗,顿时笑起来,又指了指他的轮椅说:“这是怎么回事?”
“圈禁多年,身体虚弱,不良于行。”
唐如卿噗嗤一声笑出来,终于进入了正题:“既然如此,我更要帮这位不良于行的大人将这垫脚石垫得更稳些了。”
唐如卿留下来几乎是顺理成章的,言饮冰给了她极高的待遇,甚至直接将她也安置在陈府中,若有需要出巡,他也会让唐如卿陪同。
如此一来,唐如卿虽然来到宁城不过几日,却俨然成了城中大夫的中心,即便有与唐如卿的理论相悖者,也慑于季秀林的名声而不敢多说一句。
然而即便如此,唐如卿过的也依旧不轻松,她的病才刚好,体力总归是有些不济。
这日她把桌子搬到了窗边,将这些日子搜集来的医书典籍一一翻看——这几日连绵阴雨,总算是见了些太阳,唐如卿难得犯起了春困,竟然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春日的阳光并不刺眼,像是金色麦田里的麦芒,在所过之处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唐如卿身上被浅浅的光晕包裹着,窗外的树影落在她身旁,像是不敢触碰似的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季秀林过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样的情景,他好像透过唐如卿脸上那一层虚假的皮肉看见了她内里的模样。
她整个人像是一团光,挣开了乌云的束缚照进了季秀林的生命中,带着他穿过十几年岁月长河,落到当年一身是伤的季予安面前。
那时的唐如卿没有闯入无垠的天际,她穿着粉嫩的小袄子,阳光就像现在一样照在她脸上,声音像是她手腕上的铃铛一样清脆,跟他说她想去看遍天下山川。
她说漠北有广阔的草原,养着天下最肥的战马和牛羊;西域的冬日有起伏的雪岭群山,产出最厚最暖和的毛毡;还有江南的烟雨朦胧,有世上最温柔的美人……她细数着从书上看来的,那些像是梦境一样的景色和风俗,恨不得立刻就能身临其境。
少年的梦轻得像一捧浮尘,在阳光下被照得像是金粉,却只需要一点微风就能被惊醒。
唐如卿的睫毛动了动,像是惊醒浮梦的蝴蝶,季秀林瞬间收敛了情绪,心跳声却像是响在耳边似的无法忽视,所幸唐如卿并未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而是毫无形象地伸着懒腰打呵欠,因此并未注意到季秀林的异常。
她过了有一会儿才注意到站在窗外的季秀林,习惯性地笑了一下,问:“唔你来了?站在外面做什么?好困……”
季秀林看她眼中都蓄起了一点水光,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你要的东西。”
唐如卿探着身子把那几本书接过来,惊讶道:“朱崖洲距离永州有万里之遥,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