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帮龙寒墨摆平这单官司这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抓住一切机会打击、碾压曾柔,为自己赢得十大杰青的评选,这才曾晗芳的目的。
如今网上有关曾柔的负面新闻一直占具热搜榜前十的位置,然而曾柔的气焰不但不减,在面对崔伟名这样级别的大状时,气势丝毫不弱,崔伟名在曾柔面前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但不要忘了,曾柔整天和郑言,和刘欣、张强等人一起,象朋友般相处愉快,在司法界可以说是团宠,她怎么会在乎比郑言等人略低一筹的崔伟名?
曾晗芳很讨厌这个认知,她才是曾家的公主,该受万众瞩目的那个,几时轮到曾柔这个丑小鸭假冒白天鹅?
走到会议室门口,曾晗芳顿住脚步,面色微凝的看向曾柔,指甲也用力捏着公事包的手柄。
曾柔始终似笑非笑站在会议室门口一侧,一副送客的模样。
崔伟名已经愤愤离开,其他同事也已经出去回过头等她,曾晗芳实在没有发挥的机会,只得沉沉的睨了曾柔一眼,提步离开。
此时,伍佩仪安抚好魏诚回来,望了一眼一行人的背影,“这就走了?”
“可不。”曾柔勾了下唇,会面不欢而散,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完美]急于用钱摆平这件事,把社会影响减到最低,以保证下个月《逃出生天》的系列游戏能够顺利上市,据听说这一系列游戏的开发仅技术投资就过亿,还不算其衍生产品,以及影视开发这部分的投入。
如果魏诚想要钱,开口五百万,八百万,甚至上千万,拖到最后临近产品上市时间,龙寒墨为了大局都有可能答应,但偏偏魏诚要的是个公道,是游戏的全面下架,这意味着一个系列三款游戏,全部的投入付诸东流。
所带来的损失也远不止上亿资金这么简单,因此衍生出来的影响力,足以动摇[完美]的根基,龙寒墨不可能让步。
要么法庭见,要么龙寒墨使阴招摆平魏诚。
曾柔拿着卷宗的手指紧了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眸光幽沉。
她看了下伍佩仪身后,“魏诚呢?”
“哦,我让他先回去了。找他有事?我叫他回来。”
说着伍佩仪已经转身追了出去。
彼时,崔伟名带着一众助手分两部电梯下到一楼,步伐凛凛,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魏诚比他们先一趟电梯下来,此刻正站在法援署的台阶下,侧着身点烟。
崔伟名看到魏诚,眉心拢了拢,侧眸看向跟过来的曾晗芳,曾晗芳了然,款步走向魏诚。
“魏先生!”
魏诚回过头,打量的目光透着几分警惕,他看了看曾晗芳,视线又投向她身后的崔伟名等人,撞入崔伟名淡漠的眸光。
崔伟名淡淡的收回眼眸,流转间有锐利的锋芒闪过。
他提步迈下台阶,带着一众助理离开。他们一行七八个人,分别上了停在道边一排四辆黑色商务车。
统一的黑色西装,深棕色公事包,举手投足精英派头十足,对魏诚这样生活在社会最基层的普通人,心理上造成极大的碾压,以至于望向曾晗芳的目光闪着一丝踌躇不安。
曾晗芳睇着魏诚身上皱巴巴的西装,袖口边角处已经明显磨损,压下心底的厌恶,向前一步,唇角勾起营业性的微笑。
“魏先生,您好!我是曾晗芳律师,虽然我们现在的立场不同,但对您的遭遇我深表遗憾。我家里也有一个沉迷游戏的弟弟,因为打游戏这学期成绩直线下降,家里人为此都很焦虑,所以您此刻的心情,没有人比我更明白。”
曾晗芳大方得体的形象本身就很具有欺骗性,再加上杜撰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弟弟,瞬间让魏诚对她的警惕降低了几分。
“他也玩《逃出生天》?那个游戏害人,你千万别让他再玩了!”
看着魏诚紧张的表情,曾晗芳几不可见的勾了下唇,“我知道啦,谢谢你,魏先生。”
魏诚完全放下戒备,憨厚的挥挥手,“应该的,应该的。你记得一定要管住他,不听就没收手机,千万不能心软。”
善良的男人满心想的都是不能再害了一个孩子,却不知道人家再给他挖坑下套。
“我当初要是再严厉些,不管他怎么吵怎么闹都不心软,可能小宇他就不会……”
曾晗芳咬咬牙,突然抓住魏诚的手,“我一定会管好他,魏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魏诚一怔,随即抽出手,摆了摆道:“没关系,你只要管好他我就放心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孩子再受害。”
“我明白。”曾晗芳诚恳的点了点头,还煞有其事的挤出些眼花噙在眼眶里,“魏先生,您放心我不会让小宇的悲剧再发生。”
“那就好,那就好。”魏诚睇着曾晗芳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样儿,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能把放心窝子都掏出来,哪里会对她再有一点儿防备。
曾晗芳垂了垂眼睫,掩住眼底闪烁的精光,再抬眸又一副推心致腹的模样。
“魏先生,小宇已经不在了,您可要保重好自己。对了,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曾晗芳强忍着因靠近魏诚而产生的心理不适,慢慢将话题往劝说魏诚接受赔偿方案上面带。
偏偏此时,伍佩仪从法援署追出来,看到曾晗芳和魏诚站在一起,急忙跑过来拉住魏诚的胳膊,将他扯到自己身后。
“魏先生,别理她,她不是好人。”
伍佩仪转过头,挡在魏诚与曾晗芳之间,扬起下巴,气势汹汹斥问:“曾晗芳,你要干什么?”
曾晗芳的眼神里透出轻谩,她故作优雅地拢了下发丝,“聊几句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吧!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你说我心虚?”伍佩仪眯起眸,不怒反笑,“我有什么可心虚的,私下接触对方当事人的又不是我!”
曾晗芳神态自若耸耸肩,“你不承认就算了。”
她侧开点儿头,向伍佩仪身后的魏诚摆摆手,“魏先生,我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聊,拜拜。”
魏诚下意识举起手,“拜拜。”
伍佩仪生气的转过身,拉下魏诚和曾晗芳再见的手,“魏先生!曾晗芳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接近您就是居心不良,您要是不想被她骗,就离她远点儿。最好是看到她就调头走,知道了吗?”
魏诚想那么大方得体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坏人?
可是他看着伍佩仪急赤白脸的气愤样儿,又不敢说,嘴唇动了动,转换了话题,“伍律师,您找我有事儿?”
“哦!”伍佩仪拍了下脑袋,“看我,都气忘了!是曾律师找您,您快跟我上去吧!”
楼上,曾柔刚刚挂上电话,转过身看到伍佩仪急急火火和魏诚回来,嘴上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看表情应该是和什么人生气吵架了。
“怎么了?”曾柔问。
“别提了!还好我下去了!不然曾晗芳还不定怎么忽悠魏先生呢!看见我去了,还倒打一耙,说我心虚!真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人!”
伍佩仪侧过头,对魏诚道:“魏先生,我刚和您说的,您都记住了吗?以后无论对方哪位律师接触您,您一律不要理,有什么让他们找我和曾律师!”
魏诚抿一下唇,唯唯诺诺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曾柔拉开椅子,示意魏诚坐下,又重新倒了杯水给他,之后耐心的问道:“魏先生,您能和我说说,你们刚刚都谈了什么?”
魏诚握着水杯,嗫嚅道:“也没说什么,说是那位曾律师,她有个弟弟也玩游戏,我和她说让她一定要管好他。我觉得她就是单纯的担心她弟弟,所以和我多说几句。”
伍佩仪气得直翻白眼,抚额转身,走到窗口自己运气。
曾柔抿抿唇,“魏先生,那位曾律师叫曾晗芳,她没有弟弟。”
魏诚怔了怔,喃喃道:“怎么可能?她弟弟也玩《逃出生天》,学习成绩下降,她可着急了。”
曾柔身体前倾,双手握着魏诚转椅的扶手,“魏先生,你上网应该知道我曾经是曾家的养女,和你说的那位曾律师做过十年的姐妹,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不仅没有亲弟弟,连远方的表弟都没有。”
魏诚目光呆滞着,有些想不明白,那么好的小姑娘为什么要骗自己?
“可是她真的只和我说了她弟弟的事儿……别的什么也没说,我没骗你们。”
伍佩仪气得转回身,呛声道:“那是她还没来及说,我就去!她说她有弟弟,也打游戏,就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备,然后要么套你的话,要么干脆骗你签和解协议,总之,没安什么好心。”
魏诚嘴唇嚅动,还想帮曾晗芳解释,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么善良的人有什么坏心眼儿,现在他还记得她眼润润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说不定她只是想安慰自己呢?
可是对上伍佩仪凶巴巴的眼神,魏诚还是把到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曾柔嗔看了一眼伍佩仪,转眸,语重心长道:“伍律师的话虽然说得冲,但道理却是那个道理。您想想,她私下接触您本身是触犯律师守则的行为,严重的话是会受到律师工会的处理,她冒着这样的风险编了个令您同情的故事主动接近您,她一定有所图。作为对家律师,您说她想达到什么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想在你放下戒备后劝您接受赔偿。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她很可能会从您说话的过程中找出将来上庭时的漏洞,以便将来在庭上攻击你。”
“那怎么办?”魏诚有些害怕了,“我真的没和她说什么,就劝她一定要看好弟弟,千万不要犯象我一样的错误……”
魏诚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嘴唇微张愣在哪儿,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好心……”
曾柔和伍佩仪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语调温和的道:“没关系,这些我们会想办法,您只要记住今后不要再单独见对方任何代表,无论是律师,还是完美公司的人,一律让他们来找我,如果谈,我和伍律师会陪同您一起和他们谈,好吗?”
魏诚嚅嚅的点头,“好,好,我都听你的。曾律师,这个案子……”
曾柔拍拍他的肩,“放心交给我。”
她抬起头,“佩仪麻烦送魏先生回去。”
“好。”
这一次伍佩仪怕再出什么意外,直接拿了车钥匙送魏诚回家。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曾晗芳与魏诚告别后,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脸上甜美的笑容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她报了曾家的地址后,从包里拿出消毒纸巾不停的擦手,嘴里不时发出嫌弃的气声。
一想到自己这只手曾经摸过魏诚那个贱民,曾晗芳就咯应得不行。
他那西装就象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不,垃圾堆都捡不出这么恶心的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病毒。
曾晗芳越想越难受,这种难受蔓延到全身,不行,回家就把这身衣服全部扔掉!
此时,乔装成出租司机的司辰往下拉了拉帽檐,把它压得更低,一双眼睛隐晦得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曾晗芳的一举一动。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曾晗芳在人后的真实面目,内心隐隐还有些钝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默默收回视线。
出租车停在曾家院门口,曾晗芳丢下一百块现钞,匆匆下车。
回去后认真泡了个香熏浴,又让佣人将她穿回来的衣服全部扔掉。
她重新化了妆,喷了香水,换了一身偏职业的连衣裙,腰间斜搭的皱褶很有心思的衬托出她的葫芦身材。
曾晗芳满意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加喷了一些香水,才拿起银色的小挎包走出家门。
一辆出租车从小路缓缓驶来,曾晗芳伸手拦了车,坐好后报了龙寒墨公司的地址。
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辆车和刚刚载她回来的出租车是同一辆。
因为担心被发现,司辰特意换了一件上衣和不同颜色的帽子,不过此刻他才意识到,对于曾晗芳来说司机就是司机,她是不会抬眼去留意一个下等人长什么样子的。
司辰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忐忑感到可笑,曾经曾晗芳对自己的那些和颜悦色,大抵都是出自司家的家世,以及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吧!如果他是一个穷学生,亦如此刻他是个不起眼的司机,恐怕曾晗芳连一个眼神都不乐于赏给他。
出租车停在市中心一幢商业大厦门前,曾晗芳依旧高傲的丢下百元现钞转身离开。
司辰一直看着她走进大厦里面,才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彼时,龙寒墨正在办公室里发脾气,整寸厚的文件被他直接摔在地上。
助理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步,战战兢兢地偷瞄了他一眼,“龙总,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凡事都跑来问我怎么办,那我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一个个到底有没有带脑子来上班?让他们集体交辞职信算了!”
助理被龙寒墨的怒吼吓得一激灵,瑟缩了下脖子,垂头抿唇,不再出声,心里却不免怨念。
集团旗下几个公司的几个完全不同领域的项目相继出事,一个比一个麻烦,下面的经理处理不了,集体做了缩头乌龟,让他一个被迫承受龙寒墨全部的怒火。
助理也是人啊!
龙寒墨额头的青筋直跳,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高血压,不然此刻怕是要被气成脑溢血。
此时,躲在门外等消息的各位经理,隔着门板听到龙寒墨的吼声,一个个面面相觑,害怕、担忧之余,心里又不免打起自己的小九九。
曾晗芳从电梯出来,就听到龙寒墨的声音,再看到等在门外焦灼的各级主管,心里已经猜到几分。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招牌笑容,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有常往这边走动见过曾晗芳的主管,忙迎过来,奉迎道:“哎哟,您来了可好啦,龙总正发脾气呢,您快进去劝劝吧!孙助理怕是撑不住啦!”
几位主管同时满怀期待的看向曾晗芳,曾晗芳很喜欢这种感觉,下午在法援署受的闷气一下子烟消云散,脸上营业性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意。
“因为什么啊?”她问。
曾晗芳虽然很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但她可不傻,不可能什么都不清楚就往枪口上撞,实际上,她已经开始盘算不如换个时间再来。
最先和她打招呼的那位主管,故意轻描淡写道:“项目上出了点儿事,龙总一时有些上火。你进去劝劝就好啦!”
曾晗芳睇着那人频频闪躲的目光,笑道:“工作的事情,我又不懂,不好参与吧?”
她正想借机离开,办公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助理孙浩灰头土脸走出来,看到曾晗芳,微一颔首,转头对办公室里的龙寒墨汇报道:“龙总,曾小姐到了。”
曾晗芳骑虎难下,只好拢拢发丝,扭着腰枝款步走了进去。
龙寒墨看到她,脸色并未因此好多少,神色冷峻地问道:“一百万的支票他收下了?”
曾晗芳眸光微闪,支吾道:“他不肯收。”
“不肯收?什么叫不肯收?”龙寒墨刚刚的怒火还没完全下去,现在说话的态度依然非常呛,“他不收,你们不会说到他答应为止?我花这么钱请你们这些律师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不然,我让孙浩去不就行了?曾晗芳,我是看你的面子,才把公司业务交到崔伟名律师楼,你们要是连这么点儿事都办不成,那我也只能另请高明了。听说查李施才是京州最好的律师楼,我是不是也得考虑换个合作对象了?”
曾晗芳心头一惊,查李施的查嘉泽和曾柔关系可是很不错,如果他接手,说不定和曾柔打个招呼,两人合伙就把事情解决了,到时说不定五十万魏诚都肯答应。
那她还有什么面子?
曾晗芳的沉思只在须臾间,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道:“暂时没收,不代表以后不会收,我今天和他单独谈了一阵,还挺愉快的,要不是伍佩仪那死丫头突然出来搅局,说不定和解协议都签好了。放心,我晚些时候去他家找他一趟,这事儿保证能帮你办成。”
“你确定?”龙寒墨眸光深邃,不带半点温度。
“确定。”曾晗芳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文件,放在龙寒墨桌上,“你也消消气,我这就去,等我好消息。”
曾晗芳走后,龙寒墨叫孙浩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眼中寒光闪烁,透着浓浓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