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慧清雅集的主要成员外,还有几个该地区社会福利署的人,他们应该和慧清雅集合作过不止一两次,和郑夫人他们非常熟悉。
这里除了见过一次面的郑夫人外,其他人员曾柔要么在新闻里见过,要么就干脆不认识。
大家对曾柔也差不多,仅凭几个热搜算是知道她这么个人,看到曾柔出现在活动现场,频频有人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她。
曾柔向郑夫人颔首打过招呼后,郑夫人只潦草的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曾柔,我叫她过来帮忙。”
众人敷衍的向曾柔略颔首,探究的眼神中还含着几分不屑,只不过教养让他们把这两种情绪掩饰得很好。
曾柔向众人礼貌的打过招呼后,被安排在养老院大厅为老人派发营养套餐,和她一起还有几个社署的人,曾柔负责最后盛汤的工作。
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实际做起来才发现很累人,首先你需要一直躬身站着,初时不觉,但时间稍长腰就会酸痛,而且每个老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盛汤的时候,曾柔需要很小心避免倒泄烫到老人。结果自己倒烫了两下。
给最后一个老人装好汤后,曾柔腰酸得一下子都有些直不起来,抬眼望去,慧清雅集的人正在大厅往里的餐厅里陪老人们一起吃饭,有些年纪的坐在老人们中间和他们有说有笑,象曾柔一般年纪的则穿棱在餐厅里照顾他们的需要。
郑夫人坐在最中间一桌,面含浅笑的听老人唠叨着什么,频频点头应和,场面十分温馨。那感觉得平时电视里一身正装,目光凛凛的郑夫人很不同,曾柔禁不住拿出手机想拍下这温暖的一刻。
“你干什么?”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吓了曾柔一跳。
是社署的人,之前就站在曾柔旁边负责发水果和小点心,听她的同事好象叫她“柳姐”。
曾柔看看手里的电话,“这里不允许拍照吗?”
枊姐呛道:“你见今天有记者吗?”
确实没有,慧清雅集做慈善很多时都很低调,不象有些慈善团体把重点放在宣传上,过来走走形式拍拍照转身就走,慧清雅集则刚刚相反,他们切切实实做事,宣传反倒少之又少。
当然,象郑夫人这样的江湖地位,根本也不需要多做宣传,慧清雅集也是岛内慈善团体中的no.1,每年的募集到捐款都是最多的。
这些曾柔也明白,她拍照的初衷也不是博宣传,她就是被眼前的场面感动,另外想给郑言看看他母亲的另一面,曾柔猜郑言可能也没见过郑夫人如此慈祥温和的一面。
她收起手机解释道:“柳姐,我拍照只是自己留念,并没想发上网,不会破坏咱们的规矩。”
“你说不发就不发吗?象你这样的网友我见多了!”柳姐脸色紧绷,显然并不相信曾柔的说法,“一天不上热搜都难受,过来一趟要不拍几张照片回去博出位,你图什么?”
曾柔怔了怔,她什么时候就成网红啦?
这些人就是这样看自己的?
“怎么了?”郑夫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跟出来还有其他几位慧清雅集的干事。
柳姐知道曾柔是抱郑夫人过来的,这会儿突然有些紧张,不知道曾柔会不会借机给自己上眼药。
她脸色紧绷,白色炽光灯下,嘴角都有些发白。
曾柔轻笑,“没什么,我正向几位老师请教呢,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大家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柳姐见曾柔把责任揽过来,并没有出卖自己,暗自松口气。
郑夫人看到柳姐前后的变化,多少也能猜出几分,不过也没打算深究。
“小柔,派完饭就进来吧!我介绍几位aunt给你认识。”
“哦。”曾柔转身向包括柳姐在内的几位社署人员略颔首,迈步和郑夫人走进餐厅。
被郑夫人如此特别照抚还是引起不少人的侧目,郑夫人直接带曾柔到自己吃饭的那桌,向她介绍了同桌的几位干事,都是京州响当当的貴妇,平时也只能在电视或杂志专访上看到。
曾柔向他们颔首问好,态度端方大气。
“小柔和我家小言在一个单位工作,是他的左膀右臂,你们别看她年纪轻轻,好多大状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呢!”郑夫人如是说。
几位干事无论心里怎么想,看在郑夫人的面子上,也跟着附和几句。
很快有人给曾柔送了一份套餐进来。
“谢谢。”曾柔抬眸,撞入一双过分精明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的眼神在与曾柔目光相遇时恍然有一刻的闪躲,消失得很好,但曾柔还是捕捉到了。
她认得那人派餐时就站在柳姐旁边,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曾柔坐在桌前听郑夫人几个说慈善基金的事情,饭菜只捡了几根青菜就着米饭吃了几口。
郑夫人瞟了她一眼,“你不是挺能吃嘛,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胃口。”曾柔又捡了块炒青笋放进嘴里。
“别光吃菜,你这么年轻要多吃肉才行。”
郑夫人说着从自己的套餐里夹了块黑椒牛肉到曾柔碗里,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边上几个貴妇神色微变,很隐晦得交换了个眼神,目光不由对曾柔多了几分打量。
其实大家吃的是一样的套餐,郑夫人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可她偏有此举动,那就是告诉别人,这姑娘是她罩着的人,这些年能让郑夫人如此开明宗意表明立场的,曾柔还是第一人。
郑夫人却做得好象特别自然,她一边继续着之前的话题,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曾柔,不时从自己那边夹点菜过去。
终于有一位和郑夫人关系不错的阔太忍不住打趣道:“看你们这个样子,倒象是两婆媳。”
曾柔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以她和郑夫人的年龄、辈份说婆媳倒是不为过,可这种情况不是说母女更贴切吗?
郑夫人面无异色的夹了块辣子鸡给曾柔,才缓缓的开腔,“我还真这样想过,可惜啊……”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众人,“你们真不知道她是谁?棱锐集团老板娘,不是现在他们小年轻随便说说那种,正式注了册的,结婚那天我家小言也在,回来还拿照片给我看。当时,我就说他,你要能给我找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儿媳妇回来就好啦!”
曾柔知道郑夫人这番话有故意给自己撑场的意思,心中感激,现在外面一直传她和韩域是包养关系,好多人对她这个韩太太都报着怀疑的态度,郑夫人特意说注册结婚时郑言也在,算是为她在众人面前做了澄清。
果然,这些人看曾柔的眼神变了几分。
郑夫人接着道:“不过,这孩子是真的和我眼缘,正想着上契认个干亲,儿媳妇捞不到,弄个干女儿也好,就不知道小柔你愿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郑夫人为自己撑腰到这个份上,傻子才不愿意。
曾柔也未忸怩,唇角向上,甜甜的叫了句:“干妈。”
“唉。”郑夫人应得也脆声,当即就摘了手上的玉镯给曾柔当见面礼,不由分说就套到她的手上。
众人一看郑夫人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当即对曾柔的态度客气了许多。
活动结束,曾柔和郑夫人一起走出养老院,刚踏出院门,就看到韩域站在银杏树下,低头查看着手机。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映在韩域矜貴清逸的脸上。
曾柔向郑夫人等人告别快走走向韩域,韩域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曾柔勾唇浅笑着向她伸出手。
众人现在才百分百相信,刚刚她们不大看得起的小姑娘真的是棱锐的老板娘,而且看样子还很受宠,暗暗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失礼的地方。
……
魏诚的案子到了正式开庭的那一天。
曾柔从韩域不要的旧衣服里找了套西装给他,可以说人靠衣装,穿上名牌西装稍加打量的魏诚,看起来要可靠许多。法庭看似在打法条,十分理性的东西,但实际上到最后感性占了很大的比重,哪一方说的话更能打动陪审团让他们采信,才是关键。
“不要油头,不要大背头,形象上看起来老实可靠就可以啦,千万别浮夸。”曾柔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和造型师沟通着魏诚的发型。
造型师点头表示了解,曾柔松开捂着听筒的手继续讲电话,“司辰,那个心理学什么时候能到庭……好的,我尽量拖到那个时间,你小心开车,什么时候都是安全第一。”
这边刚刚挂上电话,那边又有电话打起来,曾柔拿起手机,眼睛却盯着魏诚那边,“师付,不要发蜡,越简单越来,我们赶时间。”
接着她对电话里道:“佩仪,我们大约还需要半小时……没问题,不会晚。”
开庭前十分钟,曾柔带着魏诚走进法庭。
崔伟名目光幽邃深沉的向曾柔看过来,他在向她施压,也是心理战术的一种。
曾柔向他展颜一笑,神色轻松得不要不要的,崔伟名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施压不成,全倒被曾柔这幅完全没拿他当回事儿的样子气得半死。
虽然他比不上查嘉泽、沈儒风,但在司法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就算郑言亲自来,那也得严阵以待,不敢有半点儿吊以轻心。难道说……她掌握了什么有利的证据?
崔伟名忍不住心里打鼓,他转过头,对坐在后面一排听审的龙寒墨道:“龙总,有关这个游戏的全部资料您全都给我了吧,确定没有遗漏?”
“当然。”龙寒墨回答得很确定,目光自始至终晦暗不明的落在曾柔身上。
别说曾柔就连伍佩仪都感觉到他那道胶着的目光,悄悄问曾柔,“什么情况?”
“不用理他。”曾柔觉得对龙寒墨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选择漠视。
这时法庭后面传来一阵骚动,韩域带着助理堂而皇之的走入旁听席选了一个最有利的位置坐下。
[棱锐集团掌舵人韩域现身法庭,为妻子曾柔加油打气!]
[狗粮来得猝不及防。第一次听审竟然见到棱锐集团的老板。]
听审席上人们纷纷拿出手机转眼间微博、朋友圈都充斥着诸如此类的消息,记者闻风而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法庭。
这单一直被完美公司刻意掩盖的案件,就这样引来大批新闻媒体的关注。坐在旁听席的龙寒墨此刻脸都绿了。
主审法官宣布开庭。
魏诚作为本案的原告,也是最重要的证人,坐上了证人席,尽管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中间也做过几次证词演练,但提及儿子的死,他的眼眶还是红了,喉咙发紧,哽咽的说不出话。
崔伟名看到陪审团中不少人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有几个中年女性已经在悄悄擦拭眼角的泪,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对他十分不利。
他转换了问题:“魏先生,您是一名单身父亲对吗?”
“是的,他母亲走得早。”
“因此,你父兼母职,负担起照顾他的全部责任,这一定很难吧?我是说你既要工作,又要保证他吃好,睡好,做好他的功课,这并不容易,既使是夫妻两个人照顾一个孩子有时都感到很吃力,这中间难免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承认吗?”
魏诚沉默了一下,曾柔之前就和他说过,对方一定会把责任推到他照顾不当上,现在应该就是。
他忖了忖道:“确实很难,但我一直在竭尽所能给我儿子最全面的照顾,他虽然没有母亲,但他得到的爱和关怀并不比别的孩子少。”
“我相信您确实已经尽力了。”
此时,崔伟名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道:“根据法医官的报告死者的致死原因是身体的过度劳累而引起的心肌梗塞,死者在死亡前,超过36小时没有呼喝和休息。无可否认您儿子的死对您造成了很大打击,但最应该对这场悲剧负上责任的恰恰是您本人,游戏公司只是您急于宣泄悲伤,不得不把责任归罪人的一个出口!因为只有这样你的心里才会好过些,是不是?”
虽然魏诚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崔伟名这样无情的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大受打击,有时他自己也在想,如果那晚他没有去兼职,是不是小宇就不会死。
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痛苦的闭上眼睛,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我要生活,要供他上大学,我同时干份工作,我在努力给他最好的生活。”
“但是你还是没能照顾好他。”崔伟名抢在曾柔起身提出反对前,匆匆道:“我没有问题啦!”
魏诚无助的望着曾柔,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搞砸了。
短暂的休庭后,由控方开始盘问证人。
龙寒墨站起身系好西装钮扣,昴首阔步走上证人席。
曾柔起身向法庭颔首致意后,拿着一份文件,走到证人席前。
“龙先生,《逃出生天》这款游戏是您公司的出名,对吧?”
“没错,是我公司的产品。”
“请问它的网上下载量如何?”
“非常好。”
曾柔勾了下唇,举起手上的文件道:“根据网上统计,《逃出生天》这款游戏的网上下载量排名第一,比同类型游戏都要受欢迎,可以说是今年的爆款。”
龙寒墨不无得意的道:“这归功于我们的产品设计人员,前期做了大量的研究和市场分析的工作。”
曾柔眼里的笑意扩大,“您所指的研究包不包括我现在手上这份,关于游戏对玩家所产生的影响的研究报告?”
此时,龙寒墨才意识到,他上当了!
龙寒墨强行敛支内心的惊骇,状若无意地冷笑,“每款游戏推出市场前都会做这类的报告,这是行规,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是根据这份报告指出,这款游戏会显著地增加玩家大脑里多巴胺的浓度。”
龙寒墨怔了一下,态度傲慢地道:“我可以保证你现在上网看到的任何一款可下载的游戏,都会增加大脑里多巴胺的浓度,不然它一定卖不出去!这是行业的潜规则,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有问题吗?”
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令陪审团的成员频频摇头。
崔伟名睇着狂妄自大的龙寒墨,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
“也就是说完美公司在明知《逃出生天》会令人上瘾的情况下未做任何指引向公众销售其中包括未成年人。”
曾柔面色微沉,转身面向陪审团和旁听席的方向,举了举手上的报告,“根据统计,《逃出生天》的用户群中有65%的未成年人,这其中又有近50%是年龄未满15岁的青少年,包括我当事人的儿子,他今年只有14岁。”
这一局,曾柔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
接下来轮到曾晗芳盘问证人,她再次邀请魏诚出庭。
“魏先生,您好。请问您儿子小宇是不是一直有玩网游的习惯?”
“是的。”
“您不觉得他年纪这么小,就成天打游戏,会影响学习吗?”
“我们约定只在放学后,完成作业的情况下才可以玩游戏,实际上,他的成绩一直都不错,直到他迷上《逃出生天》这款游戏。”
“那您没有考虑过对他玩游戏的时间进行指导,或者干脆禁止他玩游戏呢?”
“其他孩子都在玩,所以……”
曾晗芳眯了眯眼睛,语速突然加快,“您是不是曾经说过,如果您在阻止他玩游戏这件事上态度坚决一些,他就不会出事?其实,您一早就意识到他玩游戏的时间过长,对身体和学习都造成了是极大危害,但是你没有及时阻止,是你的疏忽照顾造成了小宇的死亡!”
“不!不是的!”
“你有没有说过,如果你早点制止他,他就不会死?有还是没有?”
魏诚手足无措的坐在证人席,唇瓣微微颤抖,他想起那天在法援署门口他与曾晗芳的对话,她真的是在套他的话!
他真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