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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推开手中的竹简,转头瞥向徐福……
    赵高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完了完了……
    第18章
    当气氛紧绷到极致时,徐福反倒冷静下来了,他用平静无波的双眸与嬴政对视,最后倒是嬴政先移开了目光,“你说的可并不是吕相之过。”嬴政的声音陡然冷了不少。
    哦,没让人直接拉他出去剁了啊,那就不算生气。徐福淡定地想着,再度开口道:“王上一定不知道有个词叫‘欲抑先扬’。就是要贬他,先夸几句,有对比才能看出这个的过错有多么可怕。”
    “你说得倒是有几分理。”
    瞎扯必备技能嘛。徐福面不改色地颔首,继续道:“商人重利这本来没有什么过错,正是出于这种天性,吕不韦才能投机在秦国获得一席之地。但是利益会熏心,更何况吕不韦本来就是一个有着野心又相当狡猾的人。他敢投资,能筹谋,又招揽了无数门客。越来越高的地位和越来越多的追捧,让他认为,做一个丞相算得了什么?”
    徐福一说起来就有点滔滔不绝的味道,赵高在一旁越听越目瞪口呆。这还真是不带一点客气的啊……
    徐福本来打算说一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司马昭还不知道搁哪儿呢,于是只能生生打住,强行转了句话,“很明显,他对手中的权利已经不满足了,他想要掌握更多。上帝,哦不,老天爷欲让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吕不韦现在已经被权势蒙蔽得疯狂了。”
    “你有句话说错了。”嬴政突然出声,吓了徐福一跳。
    徐福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想一想自己也说得差不多了,吕不韦和赵姬那点事儿要是提起来,那他绝对没命活着了,所以简单提一下就成了。
    “哪里错了?”徐福心中微微打鼓。
    其实徐福这番话说得虽然大胆,但是挺深入人心的,赵高听完都觉舒畅不已,那吕相可不就是这么个鬼祟心思么?
    “吕相不是丞相,他如今官拜相邦。”嬴政说这话的时候,徐福发现他的神色格外的冰冷。
    “嗯……相邦……多大的官儿?”徐福犹豫着问出口。
    嬴政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有种自己抛出了话头,对方却接不上来的感觉。他脸上的冰冷褪去,淡淡道:“百官中最高者。”
    徐福张了张嘴。
    一品大员啊?
    怪不得在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如此嚣张,连秦始皇都是想斥责便斥责,连半点恭敬温情的伪装都不做了。
    “敢说出这番话来,寡人倒是相信你是出自鬼谷子门下了。”
    搞了半天你一直就没信过我?
    徐福笑了笑,“呵呵。”
    嬴政当然不会知道“呵呵”这两个字在后世被赋予了什么含义。
    “你如何敢保证,寡人就不会杀你呢?”
    徐福装作高深莫测地道出四个字,“细节可见。”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啊。秦始皇虽然会示弱以麻痹敌人,但并不代表他真的甘心在吕不韦面前弱。以前年少,还没能看出吕不韦隐藏的那些小心思,秦始皇与吕不韦关系也没那么坏,那个时候他应当是称呼吕不韦为“仲父”的。而现在,他却称吕不韦“吕相”。或许在吕不韦根本没注意到这样小小称呼的变动,或许吕不韦注意到了,但他对这样的称呼感觉到飘飘欲然,所以也就忽略背后的含义了。
    在徐福看来,秦始皇会那样生硬地称呼吕不韦,其实就代表着秦始皇的一个心理变化了,他这一声“吕相”叫得越是尊敬,秦始皇想要弄死吕不韦的心应该就更加强烈了。他通过这样的称呼来提醒自己,吕不韦位置太高了,会威胁到他了……
    咳。
    徐福一个不注意就发现自己越想越远了,阴谋论太多了。
    他连忙打住思绪,问:“九月三日快到了,王上欲何时前往雍城?”
    一旁的赵高又忍不住嘴角微抽。
    王上的计划,怎么能是随便问的?
    谁知道嬴政还真的没放在心上,点头回道:“一日启程。”
    “这么快?”徐福有点惊讶。这说明,秦始皇这么快就确定选他择出的吉日了?不知道奉常寺那边的人,会不会更加憎恶他。不过也无所谓了,如果这次吉日能合秦始皇心意,他很有可能升官啊,到时候他还会担心那些人继续蹦跶吗?
    “嗯,你可有需要准备的东西?寡人便命人去准备好。”
    徐福倒是心念一动,“当初我卦摊上的那些东西……还能给我吗?”
    嬴政却是看向了赵高,不明所以的徐福跟着朝赵高瞥去,赵高微微弓腰,笑道:“早将东西送予先生了,先生想必是没有注意到罢,都放在柜子里呢。”
    徐福:“……”原来一直都在啊,他压根就没想到去翻那些灰扑扑的柜子,谁让他懒得去打扫呢?
    赵高又道:“不如我陪先生再回一趟,将东西取来?”
    徐福刚要点头,就听见嬴政开口,“你去就行了,徐福要留在咸阳宫。”
    哦,想跟着赵高去展示(装)展示(装)风采(逼)都不行了。那种电视剧里带着“狗腿子”或者“大靠山”去耀武扬威的戏份儿,果然不适合他这样高洁的人啊……
    赵高点头。
    嬴政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摆膳吧。”
    “喏。”
    嬴政原本对于吕不韦在殿内的一番话十分恼火,但是被徐福的身影在眼前晃一晃,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膳食被送上来,徐福撩开衣袍坐好,红色官服,将他映得面如桃花,透出好像是坐在一团火焰中般的瑰丽之色。嬴政忍不住多瞧了他两眼。
    哪怕是白天经历的事情再惊险,徐福也能吃好喝好,嬴政看着他姿势优雅却速度不慢、吃得很香的模样,也多少被影响到了,心中积着的郁气,迅速消散了,不再留一点痕迹。
    他握了握手中的银箸,一边缓慢地用着食物,一边却想着,徐福身上该换件衣袍了……
    **
    入夜时分,徐福依旧被赶到了大床的内侧去睡,他入睡很快,只是今日入睡后,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现代,还又遇见了那个被他批命的黑社会老大,徐福为了报仇,一脚踹了上去。
    呵,叫你让我丢了性命!
    ……
    夜半时分,嬴政突然感觉自己被踹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睁开眼,却见自己正抓着徐福的脚腕。
    嬴政:……
    幸好他没让徐福睡外侧,不然翌日晨起,兴许他就只能在床底下找到徐福了。
    嬴政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指,皮肤细滑,他仿佛烫了手般迅速丢开。
    重新闭上眼,嬴政却觉得无睡意了,他皱了皱眉,突地闻到鼻间香的味道愈发浓了。寝殿内的香怎会如此?嬴政起床,惊动了一旁守夜的宫人。
    “王上?”
    嬴政穿上鞋履,披上外袍走到外殿,“将炉子搬出来。”
    “喏。”
    几个宫人连忙将那小香炉搬了出来,昏黄烛光下,嬴政盯着香炉顶上冉冉升起的烟雾看了会儿,突然脸色一变,一脚将那香炉踹翻在地。
    第19章
    宫人跪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残灰,一点也不敢漏下,其余宫人小心地在殿内来来往往。
    徐福就是在这样的窸窣声中清醒过来的,睁开眼看见黑沉沉的帐顶时,他还愣了一会儿。或许是近日来他不知不觉习惯了每日清晨,是被身边嬴政起时的动静吵醒的,之后嬴政起身穿衣洗漱,他便也不得不跟着起床。但是今天嬴政竟然破天荒地没有令他一同起床?
    “王上呢?”徐福踢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因为动作幅度稍大,宽松的裤管直接撩了起来,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腿。
    宫人原本抬起头正要答话,见状又惊恐地低下了头,“奴婢不知。”就算知道,也不能胡乱透露秦王的行踪啊,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徐福也没为难他们,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下是不能妄言上的。
    他起身下床,穿着鞋履,明明姿态慵懒,却叫人不敢直视。宫人双手捧着白袍递上,“这是王上留给太史的。”
    徐福伸手摸了摸,面料竟然十分细滑,在这个时候能做到如此精美的面料,也是不容易了。
    “这是给我换洗的衣服?”
    那头赵高不疾不徐地走进来,笑道:“徐先生官服换下之后,暂时无法及时从衣冠署取来新的袍服,王上便特令宫人翻出王上年少时的袍服给徐先生。请徐先生先试试,可否合身?”
    徐福咋舌。
    把我年少时的衣服给你的这种戏码,那不是经典的君臣相得的互动象征吗?
    秦始皇给他的这个荣耀有点大啊!
    徐福克制住想要抓起衣服先闻一闻的冲动,他矜持地点点头,张开双手等待宫人替自己换上。
    王室的袍服是相当讲究的,但嬴政命人找给徐福的这一套却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做工精良,用料上乘。这套白袍,若是穿在俗人的身上自然就显得跟粗布麻衣没什么区别,但穿在仙人身上,或许也就平添几分仙气。
    宫人站起身将衣袍为徐福穿好,又为他洁面漱口。
    赵高在一边看得惊叹不已。
    这是秦王年十二时穿的衣袍,那时秦王身量已经不小了,秦王又生得比较黑,偏偏有人因他是赵姬的儿子怠慢于他,故意令人做了白色袍服送来,秦王只穿了一次便没再穿过。后来年岁渐长,嬴政登秦王位,身材越发魁梧,面容越发英俊。有赵太后和华阳太后把着关,秦王虽年少,但谁还敢怠慢?这套袍服自然便被压箱底了。
    就这样的少年衣服,套在徐福的身板儿上,下摆虽然短了些,不过肩倒是合适。
    这时已经入秋,外面凉风吹拂还是有些凉意,宫人害怕怠慢了徐福,便取来了披风,也是雪白一片,罩在徐福身上,徐福觉得自己就跟个移动靶子似的,白晃晃的。
    倒是赵高脸上笑容更甚,夸道:“徐先生风姿卓绝,令我等俗子仰望。”
    虽然是在夸自己,但徐福怎么听都怎么觉得奇怪。大概是因为他身处王宫,夸他的又恰好是秦始皇身边的内侍?就好像宫女夸自家娘娘貌美如花一样……哦呸呸!他想到哪里去了?
    其他宫人偷偷打量了徐福几眼。
    不得不说,红色袍服虽然将人衬得面如桃花,眉眼绯红。但白色袍服却更能衬托他的气质,尤其是披风那么一托,就显得又年纪轻又气质清,倒像是原本就该生在王宫里锦衣玉食的人了。
    徐福可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他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赵高身后那宫人手中捧着的大盒子。
    “这是什么?”徐福指了指。
    赵高转身将盒子拿过来,随后打开了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来。正是当初徐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在那个卦摊上看见的东西。他本来可以不用如此执着的,但他也是突然想起,那天匆匆一瞥桌案上的东西,竟然和他上辈子用的差不多。
    他上辈子用的那些道具,基本都是从师门里拿出来的,而其它充数的才是直接网购的。没办法,那个时候他要装一下全才嘛,所以才准备了那么多东西。而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却更不了得,不仅有与他之前用的道具一模一样的,还有另外的道具,但是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些玩意儿可不是随便什么材料做出来的。
    徐福忍不住蹲下身去摸了摸。
    龟甲触手冰凉,八卦盘仿佛浑然天成,黑白色如同游鱼一般在盘上缓缓流动,签筒也打磨得十分细致,就连那块被收起来的幡布,摸上去都感觉不一般。
    都是好东西!
    “麻烦了。”徐福冲赵高微微勾了勾嘴角,表示个笑意,随后将里面的东西都取了出来,然后赵高等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徐福将这些玩意儿,一个一个,塞进了衣袍里,仿佛里面放了个兜布口袋似的。
    其实兜布口袋是没有的,不过那个时候男人也有胸兜这玩意儿嘛。白袍宽大,徐福要往里装个东西太容易了。
    嬴政跨进殿门来的时候,恰好瞧见徐福一只手伸进胸前的动作,乍一看,还以为他欲脱不脱的呢,再看他那因为偏转身子而露出半截的雪白下巴,嬴政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憋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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