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视那隐藏在袖内的微小动作以及有些走神的眼睛，颜何大概是要以为他是同意他的话的。
但是单论这两者的性格，对方应该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才是。
颜何敛去眼底神色, 突然想起不久前对方所问的问题，半晌才微微笑起抬起了头：“单论两人性格，我倒是更喜欢那位在宫妃们面前的女帝，有手腕也有心机才能在这个世界自保。”
女帝微微愣了愣, 随即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便从那位更好攻略的下手。”
微绷的手放松了下去，眼前的人垂了眸子，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喜悦亦或是不悦。
只是颜何可以清晰看出，对方再次看来时眼底一片清澈，已然是没有了困扰的问题。
至于剩下颜何也不多问，只是安分地跟在女帝身侧，垂下的眸中一抹兴致一闪而过。
*
女帝醒来，政务繁忙又不愿交于颜何。大殿上的奏折一摞摞地多了起来。
那些女官们本就不喜身为男子又是奴隶的“颜先生”干政，听闻女帝醒来的消息，那些罢官的休假的纷纷回来，上书的请愿的不计其数。
颜何看着那比之之前六日加起来还要多少不少的奏折，微微顿了顿步子，找了一处空出将手中的汤碗放下。
女帝执着朱笔，认真地翻阅着，面上神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显然也没有听见有人走近的声响。
“这汤就不必了。撤下吧。”女帝皱了皱眉头也不抬地开口道。
一旁的宫人们便看着颜先生又将端盘上的汤碗执起，缓步走到女帝身侧。
男人伸手便是将那一摞奏折抽出，几乎强行将汤碗放在了当今的面前。
宫人们均是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哪怕是最受宠爱的颜先生，在女帝心情不太好的现在作出这样失礼的举动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他们还记得，很久以前的某位宫妃在陛下批阅奏折的时候非要凑上去说话，后来便被陛下一句话带离了皇宫。下场如何他们不知，但必定不会太好。
女帝微微皱眉，怒叱之声还没来得及响起便在抬头的一瞬间熄了火。
没听到女帝的叱责与指令的宫人们抬起头便看见女帝伸出手接过颜先生手中的汤碗，看那神情，似乎还有几分乖巧？
几人连忙摇了摇脑袋将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之中驱逐出去，下一刻便看着那位极受圣宠的颜先生淡淡看来，眼底的神色极浅却有些让人腿脚发软。
看着眼前的奴隶仿佛是主人一般地让宫中仆侍退下，女帝却也不恼，只是看着眼前的汤碗皱了皱秀丽的眉。
这药好是好，但是宫里那些个女御医们一个个心高气傲，药效自然没差甚至比之现代世界的西药还要来得更为有效迅速，不过味道嘛，就很是一言难尽了。
看着宫人们退下的颜何回头便看到了女帝皱成一团的眉眼，眼底笑意也是一闪而过。
这人倒还和记忆之中的一般无二，小时候哪怕身上磕了碰了伤了大片都不哭不闹，只有喝药的时候闹腾得还有几分那个年龄的孩子气。
现在年岁过去，稚气的闹腾倒是没有了，只是这不爱喝药的一点依旧没个改变。
这药味道的确古怪了一点，却又不算苦，若是喝完以后再吃蜜饯反而会有一种更为奇怪的味道。女帝已然试过，自然不会再开口自找苦吃。
到底不真是当初没长大的小孩，面前的人皱了皱眉鼓足了勇气最后还是一口气将碗底的药汁喝了个干净。
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苦涩表情，颜何这才轻笑着拿出手里的果子：“知道你不喜欢喝药，这是从宫外买来的和果。听说这个小东西能够暂时消去嘴里的一切味道。”
朱红色的小果捏起也不过半个指甲盖大小，女帝看着眼底便是生出几分怀疑。
颜何轻轻笑起便是将那小果子装回到袋子里递到女帝手中：“这药大概需要服月余，我所买到的所有和果便都在这里面了，吃与不吃，要吃多少全靠你自己决定了。”
说完，也没等人反应，颜何已然是收了碗和盘子退了出去。
桌上一摞摞必须在今日批阅完的奏折让追到一半的女帝抿了抿唇，塞了一颗果子便又坐回到了帝座上。
只看那骤然放松开来的眉眼，与小心翼翼将袋子收起的动作。想来这小果子或许真有几分外面传言的那般神奇。
*
颜何走出不远便看见那些花蝴蝶们围聚在一起，浓郁的脂粉气扑面而来几乎盖过了御花园的花草清香。
“这不可行。”一男子摇了摇头，他身形较为高瘦，透过层层包围在外的人群颜何甚至都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兰花指。
“有什么不行，那个所谓的颜先生，长得又丑，身份又低微，偏偏还一副假清高的样子，我可是问过家中阿姐，是个女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旁边一人轻蔑道。
听到几人提到自己，颜何微微挑眉便是上前了几步。
周围的宫人看着他上前均是自觉离去，唯留那极为妃子身侧的宫侍还使劲地给自家主子使着眼色。
可惜几人看上去眼神并不太好，直到颜何走近也没能接收到身侧人的提醒。
“我就不懂了，女帝为什么那么宠那个人。明明毫无所长，身后也没个背景依仗还那么嚣张。”接收不到身旁人示意的妃子们还在激烈地讨论着。
颜何侧身站在几人之中，轻轻伸手以袖掩鼻遮去那层脂粉之气，身上的一身青衣更是与身周七彩形成鲜明对比却也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大概正是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比较好控制吧。”一个声音随意地开口道。
几乎生出离意的颜何这才顿住了脚步勉强自己继续忍受身周脂粉的气味，眼神则是透过重重宫妃看向人群之中那唯一一个坐在石凳上的人。
那人紫衣厚重奢华，却是有着更为精致贵气的眉眼让那身繁丽的衣装也不显得失色。
他随随便便地靠在桌侧，细看还能发现有时会不自觉地抖腿。
只是一旁搔首弄姿极力展示自己花衣裳与艳丽妆容的妃子们显然只能注意到男子头上束发的那只凤钗。
前些日子刚刚送来的玉石，听说价值连城，偏偏几位宫妃才刚刚听到消息，下一刻玉石已经被打磨成各种玉器送到了皇后的手上。而此时他头上的那枚凤钗，则是比之整套玉石还要价值高昂上数倍的绝品。
几人咬牙切齿的艳羡很快便是被颜何收入眼中。
他淡淡扫过周围的跳梁小丑们最终才将视线定格在那位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皇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