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白玉容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没有人能够想象出柏自在这百年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自此在白家彻底失势,从云端跌到深渊地狱的泥淖之中,只是一瞬。
那些远亲近仆最喜欢的事,就是跑到悔过崖拿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寻开心,因为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柏自在这个孽子更可笑的玩意了。
“怪物!”
“嘿,他居然喜欢他娘!乱伦啊哈哈哈哈……”
“什么玩意儿呐,啊?”
“真是白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啊,呵。”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从最开始听都听不得,到最后麻木地盘腿打坐,柏自在内心压抑着难以知悉的怨恨愤懑痛楚。
百年后,劫云盖顶,九重雷劫降下,整个珞珈山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有个惊才艳绝的后辈,在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化神期。
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距离最后的渡劫不过是一步之遥。
白家死了老祖,是以急需有后辈填补震慑力。这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失忆,柏自在又变回了那个天纵之才。
他出关,悔过崖千尺绝壁寸裂。他白衣如昨,笑容温煦,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恬淡无欲,从未有过什么龃龉。
不过,有些事不是说放过就可以放过的。
家主册封大典以柏自在于内堂吐血未出做结,彼时他的血液已经不是殷红,而是一种淡泊的金色。
仙血为金,乃是金丹化碧所致。
白玉容恨极了那个人,恨极了那段情,也恨极了柏自在,但最恨的还是她自己。
她不愿容颜凋零半分,服用了驻颜丹,天上地下黄泉碧落再没有什么能催老她的芳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腹中的柏自在深受其害,无论如何都打下了化神碎脉的死结。
——也难为他的奇经八脉会碎成这个离谱的样子,原来如此。白决心中暗想,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驻颜丹,真有这等效力?白玉容当真这般丧心病狂?
四五百年前,正是柏自在最后的心念成灰,隐遁入万丈红尘之时。彼时凌天门大劫,仙魔聚首朔方原以东半步巅,大军压阵清澴七十二洞天云海。谁知道珞珈山居然还能在这时遭魔界不明武力突袭,化为一片乌有,引得仙道震惊。
柏自在纵使知道了,也远在天边,修为俱灭,有心归家,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独自避世再不过问世事。
后来白玉容居然还寻到他几回,上门几番纠缠,直到柏自在痛下决心召来了白决。白决细想之下,发觉大概是他在不知情下让人扒了那件自己脱不得的魔灵衣,被白玉容瞬时知道了藏身之所,这才让她打上门来。
以往时日,遇到这般情况,白玉容都会下了杀手,焦土十里,寸草不留。谁让他们胆敢招惹她白玉容的儿子呢?
可是,这次是怎么回事?
白决还来不及细细推究其中的蹊跷,柏自在留下的冲天杀念便席卷了一切——
杀了她!杀了她!她必须死!必须死!死!
疯狂的吼声还回荡在心头,白决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白玉容是无辜的,那他还真不好下这个手。
但,桃花罗刹之名,他前世便已有所耳闻。此人素性放荡,喜勾搭美男子,引其动心,拆其姻缘,乱其红线。
照理说,世间唯一能断红线的东西应该是月老的剪子。
可人心难测,诸事难猜。
听说桃花罗刹以一己之身,系了千百线头,不可思议,骇人听闻至极。
怨怼四起,家破人亡,为祸九洲之事不在少数。
纵然错不都在她一人之身,可是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哪里容得人狡辩?更何况白玉容为炼邪功,杀稚子以补先天之气,杀弱女以填阴煞,铸下无边杀孽,罪无可恕!
于是,义愤填膺的白决艰难地解开鞭锁,摔进斑斓石子铺就的清溪里,一身湿,满头花雨,狼狈不堪却依然不解意气。
接着,爬起来就——跑了!
连筑基都不是的废物点心对上成名多年的化神魔道,谁不跑谁傻,谁乐意傻谁傻,谁傻都不能是白决傻。
他要是傻,也不能好好地养个非亲非故的儿子,还在众多师门仇家的眼皮子底下又成了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