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主干道是他叫人修的,若说其中没点猫腻,谁信呢。
石磨村里的庄户人家沾了光不说,但哪个会比他郑大人更受益?
她这些年辛辛苦苦攒的银子,都抵不上男人说上一两句话。
庞六儿一时语塞,两三年里让郑荀给养在富贵窝里,元儿和月姐儿怕早忘了在郭寺巷撒欢的日子,平常出门身边都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平哥儿更是,他生来父亲已经成了一县之主,如今养到一岁半何曾吃过苦。
小妇人只感慨了瞬,并未在其中纠结太久,要她苛责郑荀么,她却是既得利者,日子比凄凄惶惶的庄户人家不知好上多少,就她那铺子,哪个敢上门闹事。
郑荀对百姓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一心为民的好官,却也不是只拘泥于蝇头小利的恶人,这天下轮流做,皇帝家族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若说郑大人的志向,总还是有“天下安定”四字
熙和十三年,县里又开始取丁。
郾城县虽说旱比涝多,不过万一哪天这运河到汛期溢满未能排涝,到时非但不能行船,或者还会淹没农田、家宅,所以听说县太爷才未雨绸缪,要在运河附近开凿支流并设置蓄洪渠。
自运河开通后,莫说石磨村,整个郾城县都比以前兴盛繁华不少,加之这次“取丁”跟以往都有所不同,百姓对郑荀倒不再像先前那样抵制。
以往以“户”为基量,一户一丁,这
νΡō18.てōM次却是以每户男丁数量为基准,“二取一”,“四取二”,并非每家每户都需出壮丁。
竟与六儿当初随口之言不谋而合。
不过正如郑荀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此次又增加了项条文,服役满四十日可免一人口税。
这口税非同一般,郑荀一人自然做不了主,私自做了,弄不好还要抄家灭门。
若算上梦里之事,郑大人两世为官,最后高坐宰辅之位心计非常人能及,怎会犯这样的错,他发出榜文自然是得到熙和帝授意的。
六儿得知这事,比谁都要高兴,小妇人毕竟长于乡下,心又软性子直,因着这,夜里头对郑荀都殷勤了几分。
郑荀低头瞧着趴在自己腿间乖顺咬着自己肉棍子的庞六儿,心绪很是复杂,说来自己竟还不如旁人。
“六儿,就这么高兴?平时哄你十次才只肯弄一次。”郑荀轻摸她的面颊。
他自己已到蓄须的年纪,庞六儿虽看着跟额十七八岁似的,实际也不年轻了,他们最小的平哥儿都两岁,夫妻两个在炕上倒依旧好得很。
庞六儿将那根硬物舔得水渍渍,嘴角还黏着不明稠液,仰头去看他:“荀哥,其实你是个好人。”
庞六儿以前在这事儿上不是没对郑荀失望过,站在她的立场,免不了觉得郑荀心冷。
郑荀失笑,安民抚民之道庞六儿不清楚,不过男人却顺水推舟默认了她的意思:“庄户可怜,六儿,这全多亏了你,因你的话三年前我便在想着这事,不过奏折写好却迟迟未传至天听,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水路畅通,官家粮食顺利运至京城,因频繁取丁才向圣人提及,不过兹事体大,如今也就郾城县的如此。”
大寨村(一)
妇人点头:“荀哥,前两日我远远地听人说你是个好官呢。”
这可真不容易。
郑荀在郾城县四年,大部分时候都民生哀悼,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上任县令年纪大,半年几月不升堂的时候也有,哪里像他恪尽职守,田假、授衣假几乎没歇过,好歹如今做出了成绩。
熙和十四年三月底四月初,除了寒,天恰不冷不热。
郑荀却脱了官服,与庞六儿一起带着三个孩子并十来个仆从出了远门。
郑荀骑着马走在前头,六儿则带着崽子们坐马车。
元儿如今已近八岁,他长得很像六儿,只是年纪越长,性子越发像郑荀靠拢,在外人面前端得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他坐在那边看书,顺手塞了口糕点给平哥儿,旁边有人在扯他的袖子,月姐儿掀起锦帘往官道上瞧去,又来问元儿:“哥,我们这是要回爹娘家乡么,我听爹讲你出生在那儿呢,也不知怎样。”
元儿跟月姐儿只差了一岁多,两人一同长大,幼时在一处习字、玩耍,情谊旁人比不上,连最小的平哥儿都要靠后。
“那时我还小呢,该不会差的。”元儿放低了音道,离开真定县的时候元儿才两个多月。
孩子们在那儿说着悄悄话。
庞六儿靠在垫子上打着盹儿,没想到竟要回去了,当年她离开时,可是满腔孤愤,执意要做个挂名寡妇养活元儿的。
谁曾想,八年过去,还是跟郑荀搅合在一块儿,连月姐儿和平哥儿都有了。
就是那大寨村,她恨透了的地儿,走前发誓一辈子不回来,如今好日子过惯,想来竟也再没多大情绪。
前两日郾城县衙接了京中的旨意,拟郑荀迁度支郎中,从五品上。
郑荀道不久便要回去京城,恐七年八载的都没法出京,方跟庞六儿商议着要不要回大寨村拜祭爹娘。
庞六儿想了一夜方说要回去。
她还怕什么呢。
因有崽子们跟着,车队走得慢,等临近四月末的时候,一行人方浩浩荡荡进了真定县。
如今真定县令早换了人,黄损在熙和八年就已升迁,这真定县令亲自去来迎了他们殷勤招待,郑荀和庞六儿在真定县城呆了两日才动身回大寨村。
“屋子我前日已使人去收拾了,不用犯愁。”郑荀没骑马,与六儿同坐在马车内,三个崽子则换了另一辆。
庞六儿则掀开帘子望着隐约可见的大山,这里跟八年前并没什么不同,山里庄户人家,哪能有多大变化,连这条走惯了的路都是一样的颠簸。
庞六儿眼圈红了,也不算是近乡情怯,她厌恶这里,可大寨村于她的意义终究是不同的,她祖祖辈辈都是在这儿,哪像郑荀,说是他的家乡,他家那屋子早推倒了,连他爹娘的坟都早迁走。
妇人手扒着车厢沉默不语,眸子里却含着泪花儿。
郑荀意外地并没去管她。
马车驶进了大寨村,谁知道村口竟有人在守着,一行人进来,那人见了,忙不迭敲着手中的锣鼓往村子里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庞六儿与那年轻的后生对了眼,倒被吓了跳。
原来郑荀叫了两三个婆子丫鬟先回来收拾,庞六儿家虽偏僻,不过村子里家家都是熟脸,这乍进来了生人怎会不打眼。
几人去的还是庞六儿家的院子,可庞六儿早跟着她那位状元夫君走了。
再打听到他们要回大寨村,里正便轮流使人在村口守着。
马车没走多远,那年轻后生又很快折回,对着兀自发愣的庞六儿喊了声:“六儿姐!”
庞六儿循着声望去,面前这十几岁的年轻后生长得不错,正咧嘴对她笑,身上穿着麻衣粗布,乍看之下,还有几分眼熟:“狗子?”
庞六儿试探唤了声。
“哎。”后生大声应了句,哪还有半点当年那唯唯诺诺的样子。
庞六儿忙招呼他上马车。
庞狗子见到车里坐着的男人,一身的贵气,不免拘谨起来,正襟危坐唤了句:“姐夫。”
郑荀“嗯”声算是回应。
庞狗子性子比以前好了许多,庞六儿没忘记以前他跟在乔氏后头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句。
“六儿姐,你真的是半点没变,还跟以前一样呢,就是这通身的富贵,要不是知道你们要回来,我都不敢相认呢。”
“狗子也大了,如今怎么样?二叔呢?还有香儿?”
却是未问及乔氏。
“先前念了两年书,却辜负了六儿姐的期望,我这实在不是念书的料子,如今在镇子上盘了两个铺子……都是沾了六儿姐您的光,日子过得比村子里人好多了……香儿她说了亲,是隔壁村的顾秀才,只待明年就成亲了……”
庞狗子心道六儿姐是个嘴硬心软的,当时虽说了那样的话,似要断绝关系,可这几年还不是靠她帮衬着。
庞六儿听着一头雾水,然而马车已停了下来,外面熙熙攘攘的,不时传来
νΡō18.てōM熟悉的乡音。
原来是里正带着一帮子人亲迎了过来。
郑荀跟庞六儿下了车,人群中见了好些个熟悉的身影,有六儿她二叔、赵翠萍、冯农的妻子乔氏,不过郑荀与庞六儿两人这看着像画里走出的贵人,虽然眉眼熟悉,根本没人敢上前来认,里正也是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儿。
这里头没有郑荀的亲戚,却是有庞六儿的,旁的还好说,可她二叔,庞六儿唤了声:“二叔。”
庞青川咧嘴应了:“哎!”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老婆乔氏跟别个货郎跑了后,反而糊里糊涂走了大运,成了庞氏一族的族长,要不是他脑子委实不好,恐怕里正早轮不到冯氏族人做了。
因为谁的关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看这锦衣华服,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以前闹出来的那些事儿,哪个还敢再提及半句,只赵翠萍在那儿暗自拽了拽冯农的妻子乔氏。
当初冯商和庞六儿的事,村里谁不清楚。
冯商、冯农的娘张氏身子渐不好,这两天冯商跟他的妻子孙氏可都在村子里,冯乔氏眼神黯了黯,可别闹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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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宝贝儿们的支持呀,其实自郑荀对待黄损的事情上,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人了,唔,他终究还是没有何狗子那样舔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