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还是个奶团子,咿呀呀扑过去,拉着小姑姑的襁褓角就往嘴里塞。
陈皇后拦住孙儿,让宫女给他脱了鞋,把二皇子也放在床上。大皇子兴奋在一旁自己脱了鞋,“我也要,我也要。”手脚麻利的爬上床。
两个孙儿一左一右依偎着陈妤,小女儿吐着奶泡泡,睡得香甜。这一刻,陈妤感到幸福极了。
陈皇后抬头看着英俊潇洒的儿子和一旁温柔贤淑的儿媳,心里庆幸无比……还好,太子太子妃犹如一对神仙眷侣。她的儿子有一段好姻缘。
陈皇后用目光询问儿子,玉庆宫那边?——短短一盏茶,陈妤已经看太监进进出出六次了。
太子韩霐微不可见的摇头,示意陈皇后不用管。
陈妤目光复杂,太子也恨着…他吗。父子之间,只剩坐收渔翁之利的关系。
太子韩霐坦然面对母妃的打量。他从黑暗的元熙二十一年走过来,他在极明殿隐忍了七年。韩霐无惧任何人的目光。
他就是要弑父篡位。
如何?
若不是为了涿州陈家,他和霍先生根本不用绕这么大弯子。
太子韩霐根本不想管玉庆宫外的斗争。他们你死我活也好,韩霄杀父也罢。
无论什么结果,对东宫都很有利。
陈妤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陈颉笃定,倔强,冷漠的脸。那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陈颉噙着冷漠的笑意,温柔的对她说:“涿州陈家要倒了……我给太子留了位东宫辅臣。”
“你会如愿以偿的,韩霐也会成功继位的。”
那时陈颉病很重了,脸上颜色不大好看。苍白如土,白雪蒙灰,他认真的问陈妤,“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会爱我,还是韩懋之?”
不待陈妤答。陈颉又苦涩道:“我这辈子最羡慕韩懋之。不是因为他做了帝王,而是因为他拥有了你。”
说罢,起身走了。没有聆听陈妤的答案。
也许,他根本没想过陈妤的答案会是他想听的那种吧。
陈皇后从往事中抬起头,问太子,“霍先生呢?”
陈颉果然没有食言。他给东宫留了位能力挽狂澜的霍承纲,一个只要他想,就能夺权称帝的东宫辅臣。
不过陈颉也说过,霍承纲不会的……
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从陈妤脑中闪过。她倏地坐直身子!
这些天陈妤一直在想,陈棠这孩子是怎么发现霍承纲是他亲兄弟的。日常点滴,有人告密?
可是,如果是陈颉自己告诉儿子…真相的呢。
陈皇后捂住嘴,眼泪肆意落下来。——答案显而易见。
霍承纲会后悔、会自责,会把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中,日日折磨着自己。消磨着心智,心里永远觉得矮涿州陈家一头。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涿州陈家的三百条人命案,背负在霍承纲身上的重担。岂不是都是陈颉用来牵制霍承纲心智的手段。
陈颉死后七年,陈妤再次以另一种方式,意识到陈颉的冷酷无情,可怕的算计。
陈妤捂着闷痛的胸口,撑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难怪他在战场上几乎从未输过。
*
霍承纲还是没能睡个整觉。短短半个时辰,董谦玉代替不同的人来敲了十三次门。
闹到最后,霍承纲干脆不睡了。穿着白色中衣,支膝盖靠在床头,隔着床帐听来人汇报玉庆宫外的对峙。
霍骄在说话声中迷迷瞪瞪睁开眼睛。霍承纲臂弯穿过她的身体,安抚似的拍拍,将她掖紧靠着自己。
霍骄其实不困,这两天睡的觉比过去十年都多。只是人越睡越懒,她慵慵的,不想动弹罢了。
温顺的靠在霍承纲肩头,抠弄他衣服上的绣线玩。
隔着床帐,别人也看不到,霍承纲就由她去了。
霍承纲问董谦玉,“太子那边什么动静。”
董谦玉道:“太子太子妃在和皇后娘娘说话。没有听见什么特别吩咐。一直没有出过正殿。”
“没出过正殿?”霍承纲玩味的重复一遍,笑了笑道:“再过一炷香,请太子去救驾吧。再晚皇上该疑心了。”
“是。”
董谦玉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告诉霍承纲二人,太子已经过去了。
霍骄掐指一算,董谦玉过去吩咐加上同传时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看来太子终究是太子,还是有头脑的。
……倒不是她看不起太子。霍骄只是以为太子会被母族仇恨蒙蔽了双眼。
霍承纲这份竭力保持自己抽身事外的理智和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暮色夕阳下的皇宫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原本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的霍骄开始孕吐起来。霍承纲给她端了两次痰盂后,终于有人来回禀霍承纲。
楚王在玉庆宫外的大殿上被乱箭射死了。曹玉珠歇斯里底举着刀捅了元熙帝一刀,被侍卫叉住。
楚王妃张妍给小公主韩明玥喂了毒药,自己在玉庆宫大殿悬梁自尽。
霍承纲和霍骄同时一惊,“楚王妃毒死了小公主?!”
底下人也很疑惑,他道:“是。据楚王妃身边的奶嬷嬷说,楚王离开前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藏身之地。若楚王兵败,会有专人护送着楚王妃母女离开。谁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想的。她突然就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