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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倾,我决定去刑事警察学院了。”十八岁的余生趴在桌子上,举着志愿表对身旁十八岁的聂倾说道。
    聂倾伸手揉了揉他有些蓬松的头发,低头看看自己的志愿表,从书包里拿出透明胶带来,“那我也去。”
    “别啊!”余生猛地坐直按住他的手,眼神格外较真地说:“你不是一直想去公安大么?别因为我改变自己的志愿。”
    “可如果我去了公安大,你去了刑警学院,那我们不就得分开四年?北京跟沈阳离得可不近啊……”聂倾蜷起手指用力握住,表情十分严肃,“阿生,其实你也可以试试报考公安大,成绩还没出,你怎么就能肯定一定不到录取线呢?”
    余生一听他这话就笑了,“从小到大你哪次考试见我估分估错过?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上刑警学院我能进最好的专业,但要是去公安大,要学什么恐怕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其实刑警学院跟公安大在教学水平上应该不相上下,只不过公安大的牌子更亮一些,录取线更高一些,但学到的东西肯定都差不多。不然我还是跟你一样都报刑警学院吧,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聂倾说着似乎下定决心,透明胶眼看就要把第一志愿那一栏里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给粘掉。
    “别闹!”余生眼疾手快地将志愿表从他手底下抽走,护在自己怀里瞪着他道:“阿倾,填志愿可是人生大事,你不要感情用事。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上大学就算暂时分开四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反正以后还会在一起。”
    “阿生……”聂倾有些踌躇地看着他,显然舍不得。
    “再说现在通讯和交通都这么方便,我们可以语音、可以视频啊,大不了我十一、五一的时候都坐动车去看你,而且寒暑假我们都回家不就又见着了?”余生劝着聂倾,因为在教室里面不敢太明目张胆,他就在桌子下面小心翼翼地将聂倾的手拉住,轻轻晃着。
    “阿生,你真的想好了吗?”聂倾反手握住余生的手,按在自己膝盖上,停顿几秒又道:“警校管理很严,一般假期出校门的时间都有限制,手机、电脑的使用也不会很频繁,我们可能要隔很久才能联系一次。”
    “很久能有多久?撑死也就半年。”余生把手偷偷往他大腿里面移了些,压低声音笑道:“还是说,你忍不了半年?”
    “放屁。”聂倾打掉他的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担心你,警校里面狼多肉少,汉子都跟牲口似的,一个个如狼似虎,你去了可小心点。”
    余生一听扑哧乐了,趁周围同学不注意迅速摸了下聂倾下巴,眯起眼睛坏笑:“放心吧阿倾,你要的东西别人抢不走。”
    “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聂倾微微凑近了他,假装在说悄悄话,却故意将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在余生耳朵里,然后他就看到那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红了起来。
    聂倾不禁在心里偷笑,他这个对象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在那方面纯情得像个小姑娘,俩人至今最多也就用手“互相帮助”过,还压根没发展到最后那步。
    不过这也是没辙的事,因为他俩都是走读生,又都住在聂倾家。虽然聂倾爸妈很尊重他们的隐私,平时也不会对他们多加干涉,但余生还是不好意思在家里跟聂倾做那种事,他嫌臊得慌。
    而这样一推二拒的,就拖到他们高中毕业了。
    “阿生,如果真决定要去不同的学校,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在开学前就把该做的事给做了?”聂倾忽然反客为主,手放在余生大腿上一路摸至根部,夏季校服又薄又滑的触感在他手心底下流淌,凉凉的很舒服。
    而余生的呼吸已经乱了,校服之下的肌肤变得滚烫,他涨红了脸趴在桌子上,鼻子以下全部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有些压抑地瞪着聂倾,“你这样的人今后要成了警察绝对是个祸害!”
    “那你呢?你就不是了吗?”聂倾手又往里靠了靠,感觉那里已经有反应了,而余生则瞬间把整个头都埋了进去,后背轻颤着喘|息。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过了好一会儿余生才抬起头来,脸色仍红红的盯着聂倾说。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又补上一句:“我以后肯定会是个好警察。”
    “是吗?”聂倾看着他温柔地笑了,“那我拭目以待。”
    我会跟你一起,做一个好警察。
    ……
    ***
    聂倾坐在车上,脑海中莫名浮现起当初他跟余生一起填报高考志愿时的事。
    想起那会儿曾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如今只感到世事无常。
    要是能提前预知之后会发生什么,聂倾想,他当时无论如何都会跟余生报考同一所大学。他一定会看牢了他,不让他有任何机会从自己身边离开,出于任何原因都不行。
    可惜,人无法未卜先知。
    余生那杳无音信的四十三个月也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追回的时光。
    聂倾的手指忍不住在口袋中的香烟上来回摩挲着。
    “快到了吧?”肩膀上的人这时忽然醒了过来,头仍枕着他,眼睛看向窗外,右手似乎无意识似的轻轻揉着之前左手手腕上被攥红的地方。
    聂倾低头看他一眼,沉默两秒后嗯了一声,“等我一会儿,今晚有个案子,我得去问问情况。”
    “哦,”余生眯起眼睛像是还没睡醒,胳膊扎起来伸了个懒腰,又顺势搂住聂倾,“我在哪儿等你?”
    “车里。”聂倾言简意赅地说。
    “哪辆车?”余生仿佛没话找话。
    聂倾却没回答他,正好罗祁这会儿刚把车停进市局的院子里,聂倾就直接拽着余生下车,走了几步停在一辆路虎跟前,打开车门又把他推了进去。
    余生轻轻吁了一声,“好车。阿倾,你这样在刑警队不会太招摇了么?”
    聂倾不说话看看他,接着回身把车门一关,掏出手机来直接拨通了苏纪的电话。
    “喂。”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
    “书记,在解剖室?”聂倾问。
    “嗯,正忙呢,你想知道什么?”苏纪应该是开了免提,聂倾听他的声音有些远,还有解剖器具跟解剖盘碰撞的声音。
    “有新情况吗?”他问。
    “目前能推断出的信息是,死者男性,年龄在33至36岁之间,身高175至179公分之间,体重75公斤左右,o型血,肌肉组织较为发达,生前应偏运动型。”苏纪语速不急不缓地道。
    聂倾在随身的记事本上将他所说内容迅速记下,又问:“死因确定了吗?”
    “基本上确定了。”苏纪停顿一下,继续道:“死者体内检测出□□含量超标,但根据他整体的身体状态和器官条件来看应该没有吸毒史,怀疑是被人静脉注射过量□□后造成的急性中毒,诱发心律紊乱、全身抽搐等症状,最后因呼吸衰竭而死亡。”
    “静脉注射□□……”聂倾蹙起眉头,仔细看着自己的笔记,“注射孔能找到吗?”
    “很难。”苏纪微微叹气,“尸体被焚烧得太厉害,表皮、真皮组织大面积受损,皮下组织也遭到破坏,像注射孔那样微小的刺创很难保留下来,不过我会尽量还原。”
    “好,辛苦了。”聂倾按了按眉心。
    而苏纪这时却问他:“对了,你人找到了吗?”
    聂倾略微一愣,目光下意识扫向车内,发现余生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就点了点头小声说:“找到了。”
    “终于……恭喜啊。”苏纪轻声感慨道。
    聂倾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等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过身靠在车门上,长出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夜空说:“这事也就你跟亮哥知道……其他人看我中途离开现场估计没什么好话,队长那头怎么样?还生气么?”
    “不生气才奇怪吧。”苏纪那边传来一种利器摩擦钝物的声音,“不过队长好涵养,没当众发作,只是脸有点黑。还有,这件案子队长已经全权交给一组负责了,我这里回头验尸报告出来也要直接交给池霄飞,原则上不能给你看,你也不该知道。”
    “我只是打电话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又没有看验尸报告,不算违规吧。”聂倾淡淡笑了笑。
    苏纪轻嗤一声,对他说:“我看这次池霄飞是憋足了劲儿要破案,你最好别插手,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这种无头案我也不想揽。”聂倾笑笑。
    然而苏纪却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口是心非,不想揽你这么晚给我打什么电话?找了那么久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不去叙旧谈情,还操心什么案子?”
    “……不急。”聂倾有些语塞,清了清嗓子才又道:“那你接着忙吧,争取早点弄完回家休息,别太累。”
    “我知道。你也把心放宽些,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要是真在乎他,就多体谅些吧。”苏纪淡淡劝道。
    “嗯……挂了。”
    聂倾说完就把电话按断,可当他回头时却冷不丁被吓一跳,只见余生不知什么时候竟将整张脸都压在车窗玻璃上,鼻头都给压平了,衬着车内黑咕隆咚的背景显得十分惊悚。
    “你干吗呢??”聂倾拉开车门,因为担心他失去平衡摔下来就伸手挡了一下,结果刚好被“意外”掉出来的余生给扑了个满怀。
    “哎哟!”余生紧紧搂住聂倾的脖子,推他也不撒手,跟狗抱住骨头似的贴在聂倾耳边问:“阿倾,刚才跟你打电话的是什么人?”
    “法医。”聂倾皱着眉把头转开了些,“你快下去。”
    余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仍然死死搂着,“我不是问他的职业,而是问你跟他的关系。你很关心他。是朋友?还是炮|友?”
    “你够了。”聂倾突然用力将余生推到座椅上,冷冷盯着他,“别人跟我是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么?你算我什么人?有什么立场这么问?”
    “阿倾,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余生揉了揉心口,露出一种有些忧伤的笑容,又指着心脏的位置说:“这里疼。”
    聂倾目光一顿,凝视他几秒后忽然猛地伏下|身,单手撑在他背后座位上,两个人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你也知道什么是伤心、什么是心疼吗?”聂倾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却压得很低。
    他紧接着抓起余生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有些发狠地问道:“余生,你有想过我这里也会疼吗?!”
    “阿倾……”余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只剩下忧伤。
    他静静地看了聂倾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聂倾没有回答,只是气息渐渐平稳下来,眼中的凌厉之色也逐渐隐去。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聂倾直起身,将后座门关上后坐进驾驶座,默默发动了车。
    “阿倾?你能原谅我吗?”余生还不死心地凑过去扒住他的椅背问。
    聂倾沉默着摇了摇头,待车子开出市局大院后,又过了将近五分钟,他才终于开口。
    “我现在做不到。”
    “……我知道了。”
    余生眼里的光迅速黯了一下,然后他松开聂倾的座椅又靠回到后座上。
    “阿倾,这回是真疼……”余生头倚在车窗玻璃上喃喃地说。
    聂倾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视线收回来时却看到自己的眼角已有些泛红了。
    他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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