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只等着,皇后娘娘耐不住母子之情,去求皇上,他们好顺势出头。”
“来日劳军之功,三皇子必能封王——那这国本之争又要再起波澜了。”
再往下四皇子不必说,上回围猎就看出来了,见到血“呱唧”就晕过去了。
让他去监军,简直就是去添乱。
黛玉心中一动,在菱花镜中与商驰对视了一眼。
商驰对妻子一笑:“我与玉儿心有灵犀,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黛玉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五皇子?”
商驰将牛角梳轻轻顺着妻子漆黑如墨的头发梳下来:“是。论亲疏,五皇子是荣亲王亲弟弟,论骑射,五皇子虽然年纪小些,但也远强于大皇子。”
黛玉在宫里呆了几年,是知道五皇子的,读书虽然不行,但骑射上确实是六位皇子中最佳的。
所以他跟谢翎才玩的这么好。
商驰继续道:“唯有他劳军归来,不但不会抢了荣亲王的风头,还会给太子之位再添一道砝码。”
黛玉明白:五皇子跟大皇子差着几岁,从小性情活泼到有些顽劣,对皇位跟对读书一样是完全没有心思的。
他代替大皇子去闽地,对他自身和荣亲王的名声都有益处。
甚至整个皇室都添了兄友弟恭的好名声,也给臣民一个称颂的机会。
黛玉忍不住转头对商驰道:“你是叫我去劝皇后娘娘?”
商驰连忙停手,笑道:“小心些,你这样转身,容易扯着发丝。”
黛玉莞尔:“你不用说这些话哄我。”
然还是转过去对着镜子坐好,这才叹道:“权衡利弊,这自然是好的。”
“可对皇后娘娘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长子舍不得,难道幼子就舍得了?况且,正是因为五皇子去有好处,但凡有个万一,只怕娘娘就更受不住了。”
身为母亲,皇后娘娘要因为这些利弊私心,让幼子代替了长子去闽地战场。
无事大家皆大欢喜,一旦有事,皇后必然不能原谅自己,肯定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害死了五皇子。
没有人比黛玉更懂得谢皇后了。
这些年,她从未忘记过,因为她一时疏于照顾而早亡的女儿。
那还只是疾病的缘故。这会子让她亲手把五皇子推上战场,只怕谢皇后做不到。
商驰手顿了顿,这才缓声道:“玉儿,还有一事。谢翎这回去,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他与五皇子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亲表兄弟,情分甚笃。唯有五殿下去,谢翎受的掣肘才小些。”
然后又肃然道:“再不济,也绝不能让三殿下去。”
不然他手边两位副将都是年长他三四十岁的老将,镇粤总兵张逸真也是其父谢羽册的至交,加上还在闽地官位连降五级,正在戴罪立功的地头蛇周琼。
算起来,谁的辈分都比他高。
关键时刻,只有作为监军的皇子与他一心,才能镇得住场子。
黛玉一凛。她虽然聪慧,但她心思至纯,许多阴私是想不到的。
这回,她也只想了哪位皇子适合做监军,现叫商驰一点,才想到旁的。
若是三皇子做了监军,未必会先为家国考虑,说不得就会先给谢翎使绊子,让谢家彻底背上战败的锅,来打击荣亲王一脉,以图皇位。
至此,黛玉才比先前更明白了谢皇后的为难:她不能求情。要是舍不得儿子,就会把侄子和她母家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见她神色抑郁,商驰柔声劝道:“好了,玉儿,无妨的,明日你只当进宫去陪着皇后娘娘。不必想着到底要怎么做。”
“皇后疼你,这回你便只当做女儿去尽孝就是。”
黛玉垂目道:“为了婵婵,我其实该向娘娘进言——五殿下往闽地去,谢公子才更有把握些。”
商驰对两位皇子的性情也比黛玉了解的多,尤其是荣亲王,黛玉几乎没跟这位大皇子打过交道,自然谈不上了解。
商驰却知道,荣亲王是个稳重谦和颇有能为的皇子,来日作为太子皇上,治理国家定然是个明君,起码比起当今来,心胸和脾气都好多了。
但他这过于稳重的性情,并不适合如今闽地的战场。
倒不如五皇子这种雷厉风行的脾气。
然商驰见妻子这样纠结,这些话就说不出口。
黛玉也是左右为难,像母亲一样的皇后,像亲妹妹一样的商婵婵,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于是商驰最后只道:“忧思伤身,不必多想了。你只陪着皇后娘娘就是,这些事原不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张口的。”
横竖就算是三皇子想要这次的监军之职,商铎这边也会把他摁回去。
除非皇后娘娘真的自己昏了头,去求皇上不叫儿子去。
但据往日所看,谢皇后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犯糊涂的几率很小。
若是有黛玉陪在一旁,纾解心结,估计这可能性就更小了。
黛玉想起这些事,难免走神。
雪柳见黛玉出神,一时不敢叫她,过了会子才唤了一句。
黛玉这才笑道:“叫雪柳姑姑见笑了。”
然后指了一碗道:“现在热的燥人,娘娘必是喝不下这样腻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