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房间中唯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卢西安低着头,将袖口沿着折痕挽起。尽管安苏十分认真,可惜业务不熟练,还是会不小心扯下几根头发。她自己头发因为短,都是自然风干,十分省事。
卢西安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对疼痛的忍耐力很高——也没有开口,只是手上的动作一顿。
安苏看着毛巾上留下无数根金色的发丝,悄悄地将它藏在身后,准备找个机会毁尸灭迹。
卢西安头发很多,一时半会应该秃不了。但如果他天天洗头发,就有点悬了……
卢西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提头发的事情,她需要多加练习,而他保证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你知道贴身保镖要做什么吗?”
安苏点头,卢西安又说:“做我的保镖,要求更多一些。”
他翘起右腿,白花花地一片在空气中有规律地划动着,“第一条,保证的距离在四十公分以外叁米之内。”
安苏移到了床尾,“这样?”
“太远了。”卢西安朝她勾了勾手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算了。”
安苏又挪了回来,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神色。
卢西安继续补充,“第二条,你的效忠对象只有我一个人。”
“我是福孔家族的人,”并且还流淌着他们的血脉,即便目前无人承认。安苏发现他喜欢强人所难,提醒他,“你也是。”
金红的火焰在光洁温润的皮肤上有规律地跃动,安苏冷静地看着他染上了暖色的金色睫毛,轻轻地扇动了一下。
“我是谁不用你提醒,”卢西安的神色依旧很淡,安苏看不出他的想法,应该没有生气。
她希望卢西安不要做什么傻事,比如出轨什么的,她可不会帮他隐瞒。
他露出了微笑,十分艳丽,翡翠色的眼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模糊了眼底的深色,饱满红润的唇珠勾引出阴暗的欲望,与恶意并驾齐驱。
安苏眼睫一颤,明白了他不常笑的原因。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慵懒而缓慢,“但我比你更清楚你是谁。”
安苏抬眼,这一刻卢西安不再是她眼里性格恶劣,不知天高地厚,只是略有心机的、黑帮老大的情人,他的突然独立于这些虚假的名声之外,变得更加神秘。
“你知道什么?”安苏问,她在试探,对方也是。
卢西安像是突然对自己的头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将一缕发丝一圈圈绕在食指上,然后松开。
“一位从渡波偷渡而来的异邦人成为黑奴,她长得和当地所有人都不一样,被族长上供给了保护当地安全的老大。好色是男人的本性,在春风一度后他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新生的胎儿却一天天在母体中长大。被抛弃的奴隶无措地在倒盖盅里腐烂,奇妙的药剂让她从人类变成了长满触手的怪物,在吞噬生命的同时哺育着体内的孩子。”他像是在讲述童话故事,将残忍的经历叙述地娓娓动人,她的孩子十分健康,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卢西安没有继续,眼中闪着诡谲的光芒。
他说的很对,细节比安苏自己查到的更加清楚。她的生母是别人口中的怪物——倒盖盅里最不缺这类东西。
安苏比倒盖盅的所有人都要幸运,在充满血腥暴力和原始欲望的黑暗世界中,她得到了他们所没有的感情。
这也是卢西安选择她的原因,女性意味着更好掌控,而多余的情感则明晃晃昭示着她的弱点。
安苏是他唯一、最好的选择。
安苏做了个继续的动作,她准备洗耳恭听,有一件事始终让她存疑。
卢西安下了逐客令,“很晚了,熬夜是女人的天敌。”
他掀开被子,陷入柔软的床垫上,明明是一张普通的床,却意外有吸引力。
安苏抽了抽嘴角,发现无从吐糟,“我不需要睡觉。”
这是夸张的说法,她可以坚持五天不眠不休,代价是昏睡一天。离开底下后,安苏每天都有六小时的睡眠时间——其实有点多,叁小时就足够了。
洁白无瑕的床褥让卢西安整个人看着闪闪发光,平静的睡颜让他更加圣洁宁静,向天使趋近。
“我是说我。”他睁眼后,一切就发生了变化,眼中的戏谑与轻蔑很容易让人产生怒火。
安苏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是你的雇主。话又说回来,卢西安说得不错,她决定换一种方式对待他,像是灰姑娘的姐姐或者童话中的公主。
言语刻薄总别的特殊嗜好好一千万倍。
安苏长得还不错,身材也是枪弹雨林中训练出来的,迅捷而富有爆发力。如果雇主想要上她的话,她只能给对方一锤子,然后义正严词地拒绝。
安苏准备离开房间,贴心地为对方合上房门。
“等等,”卢西安叫住她,“你不需要睡觉?”
安苏点了点头。
“很好,”他再一次露出笑容,直指人心,安苏忍不住再次动容——直到她听到,“既然你不需要睡觉,那就站在这,保护我。”
这是他下达的第二条命令。
安苏不认为有谁会在夜晚袭击他。
“……”可自己挖的坑总是要填的。
安苏站在床尾,看着卢西安的睡颜,宁静而和谐。
她突然又开怀了,觉得站着也不是很累。
安苏祈祷着他能有个美好的作息,千万别睡到中午。
早睡早起才是维持你美丽容颜的好方法,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对安苏来说,这个夜晚过于漫长。
微风撩起深褐色的窗帘,银色的月光从布料的缝隙中穿梭而行,笼罩着柔软的床铺,像是整个发光一般。卢西安蜷缩在床角,将身体埋藏在棉被之下,呼吸声几近于无。
后半夜,炉火灭了,安苏将窗户拉上,见天际微明,她又拉起窗帘,思考着是否要准备衣物和早餐。
安苏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只是个保镖,不是执事或者管家,于是又心安理得地守在床边。
呼吸声变化一瞬,安苏听出卢西安醒了。
他恍惚了几秒,后知后觉想起这是自己的房间,抿起的唇又缓缓地放松,数起了吊在天花板上水晶灯的花瓣。
过了几分钟,他才想起尽忠职守的安苏,看着她沉默而坚韧的背影, “几点了?”
他明明可以自己看时间,安苏这样想着,回答道,“五点十叁分。”
“星期一,我一般会在下午出门,特殊情况除外,”没等安苏发问,卢西安再次闭眼,“十点叫我。”
……
卢西安很久都没有如此安稳地睡过一觉。很多时候,床并不是属于休息的地方。
他打开衣柜,精致华美的礼服整齐地排列在柜中等着他的临幸。
这当然不是他的喜好——如果可以选择,卢西安只想要一张舒适的、只用来睡觉的床,所有的家居都是西澳·福孔的喜好,包括衣柜里华美的服饰,虽然对方更爱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卢西安挑选出两套长裙,一套是天蓝色的,另一套是乳白色的,版型都很宽松飘逸。
“哪一套好看?”他问安苏。
“都还不错?”安苏不太确定,她对自己的审美有些怀疑,比起这些明亮繁琐的服饰,她觉得长袖长裤更适合活动。
她看着卢西安金色的秀发,指了指左边白色简洁的长裙。
卢西安见状将左手的长裙放回,留下了蓝色的一套。
安苏:“你明明可以不用问我。”
卢西安回之一笑, “你的提议能更好免去错误的选择。”
他毫不忌讳袒露自己的裸体。
这不算什么。
他当然说不出什么他的心是和肉体分离的恶心话,尽管不愿意承认,过分出色的容貌和引人觊觎的肉体确实组成了名为卢西安整个人所有的过往。
好在他没有羞恶心。即便有,那也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总之,他已经记不清了。
安苏在一旁站着,目光既不热切也不冷淡,审视着她的雇主。
她从倒盖盅出来时也被别人招安过,比如说劳拉·福孔,可她拒绝了,原因是不想劳心劳力。这位福孔家权利最大的女性异常善解人意,听了这番不成熟的推托之词也没有生气,而是妩媚一笑,要走了疤面。
安苏未必不想“出人头地”,但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不确定卢西安是不是她的机会。
这样想着,安苏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卢西安本就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更加透明白皙,宽大的衬衫露出圆润单薄的肩膀以及笔直均亭的长腿。
一夜过后,他身上的伤痕看上去更加严重,红色的痕迹像是蜿蜒不绝的蛇,在他美轮美奂的身上攀爬,留下充满情欲和虐待的痕迹。
上位者天生充满掌控欲与驯服欲,西澳·福孔的眼神冰冷而稠腻,岁月已经掩盖了他冷酷无情的一面,剩下的是苍老的身体难以承受的火热情欲。
蓝色的长裙完美地遮住了卢西安身上的伤痕,他对着梳妆台坐下,娴熟地拿出了口红和一系列安苏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她只依稀记得贝尔给他的前女友们买过,还挺贵的。
卢西安看着镜中安苏目不转睛的目光,放下口红,“想要试试吗?”
安苏觉得他本来的唇色更加好看,但她没有发声,卢西安已经嫌弃过她的眼光了。
安苏摇头,
卢西安对安苏的抗议置若罔闻,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丑,拒。
十分不会掩饰自己的眼神,但卢西安觉得很有趣。
他将安苏压在梳妆台前,从粉底开始为她仔细上妆,安苏觉得十分尴尬,她此前从没和别人离得那么近过,卢西安的呼吸像是贴着她的唇呼出。
“别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卢西安平庸的五官——只要没他好看,一律可以称为难看——变得熠熠生辉。
卢西安用食指抵着安苏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让她抿唇。由于安苏是第一次涂口红,结果可想而知,卢西安十分有耐心地用纸巾沾去了唇外的唇膏,“还不错。”
安苏睁开眼,看着镜子中惨不忍睹的自己。她十分不习惯自己的新面孔,比换了裙子还要难受。
她觉得穿裙子的都是勇士,卢西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还会化妆。
安苏想擦掉过于艳丽的红色,却被卢西安阻止。
“你总要接受新事物。”
他一边说,一边微笑。
于是安苏没有动。
早餐也是他们两个一起吃的,在房间里。安苏起先站在一边,像任何一个保镖一样,但是卢西安让她坐下,“坐下一起吃。”
他邀请道,仿佛两个人身份平等一样。
安苏摇头,她感觉自己会得脊椎病。
“看不出吗,我在收买你,”卢西安用刀叉将荷包蛋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模样十分优雅,但蛋黄还是流淌下来了,“希望我们能愉快友好的相处。”
——
如果前后有矛盾,就按照后面的来吧
其实第一章我是想把背景设定在那不勒斯的,一开始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是那不勒斯,后来基友提醒我,是JOJO啊,我才恍然大悟。
不过其实背景是一个架空并且中西合并的地方。
金发碧眼大美人一直是个人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