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琳嘉匆匆解了外氅,便急忙进屋,“这天可要冻死人了。”
听见通传,宁敏幽连忙迎了上去,“快来烤烤火。”转眼吩咐身边的宫人,“快去取干净的鞋袜来,再打一盆热水给美人泡脚。”
尉迟琳嘉也没推辞,笑道,“来一次倒是麻烦姐姐了。”
“不打紧。快些替美人换下鞋袜。”宁敏幽扶着人坐下,又吩咐取了热牛乳来,“怎地下着大雪还过来了?雨雪湿鞋,脚底容易受凉,引寒气入体,下次来月事,你便晓得轻重了。”
一番忙碌下,尉迟琳嘉感受到身上暖和起来了,“怎么会?有热水泡脚,有温热的牛乳茶喝,还有宁姐姐亲手煮的茶,寒气定会都被宁姐姐吓跑了!”
“原是想诓我给你煮茶。”宁敏幽失笑摇头,取出一套紫砂茶具,用热水将茶具一一烫过,“罢,怕你染上风寒,赖上我了,便勉为其难罢。”
宁敏幽于茶道修习多年,素腕翻飞,动作赏心悦目。尉迟琳嘉看了一会儿,便抬手挥退了众人,待屋内只剩她们俩人,低头酝酿情绪,抬眼换上委屈样儿,苦着脸叹气道,“皇后娘娘免了晨昏定省,我几日都未曾出门,憋闷得慌。慕姐姐有孕不能叨扰,娇娇妹妹又受了风寒。三宫六院,也就姐姐这里能收留我,给我一盏茶吃了。”
一句话的语调一波三折,跟唱戏似的。
“雪天也难为你特地过来唱戏给我听。”宁敏幽眼都没抬一下。说完手执茶壶,连续上下三次注水,瞬间茶香四溢。
“竟然没有被骗到。”尉迟琳嘉蹙眉,长叹一口气,“揽月阁天天唱这出戏,我还以为自个儿也能学会了。”
尉迟琳嘉这口气叹得实在。自年节后,玉选侍接连被召幸,揽月阁更是赏赐不断。雪天虽不易出行,但圣眷正浓的揽月阁笑语欢声不绝,门客纷至沓来,好不热闹。更衬得别处凄凉惨戚,犹如这漫天大雪,冻彻心扉。
除了……宁敏幽,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眨眨眼才想起来是新封的选侍的住处。
“揽月阁?我记得附近有片桃林?”宁敏幽细细回想,年节过后是听说宫中新晋了位舞姬出身的选侍,前几日敬嬷嬷还提过有关这位选侍的事情,但她也就听了一耳朵,压根没往心里去。当今圣上最是令人捉摸不透,一时兴起,宠幸个舞姬,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尉迟琳嘉蹙眉托腮,手指无意识地戳着桌上摆件,“是啊,就因为那位玉选侍喜欢桃花,皇上就将揽月阁赏了她。”
略显旧黄的茶汤注入茶盏,适时递过,馥郁茶香扑鼻,打断了尉迟琳嘉的思绪。
“汤底翠绿不足,略显沉闷,是旧茶?”虽是问句,但尉迟琳嘉的语气肯定。
“是。尉迟妹妹莫怪,我这只剩皇上去年赏的明前茶了,招待不周,怠慢妹妹了。”宁敏幽笑道。
“哪里。”尉迟琳嘉摆摆手,“新贡的好茶许是都在揽月阁呢。”
茶汤香醇,盖不住尉迟琳嘉心中酸涩。
“妹妹宫里的白毫银针我可是眼馋许久,江东上贡的凤首箜篌皇上也赏给了妹妹,珍奇古玩更是数不胜数,妹妹恩宠也是后宫中独一份,令旁人艳羡。”茶盏从鼻下慢慢拂过,氤氲茶香四溢,撇去茶面上的浮叶,鲜醇茶汤入口,外物纷扰皆不动心。
宁敏幽放下手中茶盏,眼带笑意,调侃道:“依我看,皇上该赏妹妹一个金坛子,瞧这小嘴翘的,能挂一坛陈年老醋了。”
尉迟琳嘉瞬间羞恼,背过身揉着帕子,“宁姐姐惯会取笑人,我可再不敢来讨茶喝了,一盏茶还没喝完,就要被你羞死。”
“哎呀呀,真恼我了?”宁敏幽下榻,凑到人跟前,“那不打金坛子了,银坛子可好?”
闻言,尉迟琳嘉羞恼到连脖子都红了,眼睛瞪得溜圆,面前的人反而乐弯了腰,好不气人。
尉迟琳嘉伸手去挠宁敏幽的胳肢窝,一个追,一个躲。俩人在屋里闹腾半天,最后尉迟琳嘉半躺在塌上不依不饶要宁敏幽许好处,讨要的好处诸如画像、分几坛果子酒、帮忙抄写佛经等。抄佛经宁敏幽倒是可以答应,其余的就不依。俩人讨价还价,折腾半天,尉迟琳嘉还是没哄好,气呼呼跑走了。
人走得急,连斗篷都没拿,敬嬷嬷跟后面追,喊半天也不应,好不容易送去了斗篷,回来身上还冒着热气,“尉迟美人怎么走得这么急?雪天路滑,奴婢也不敢惊了她,追了半晌才追上。”
“无事。不管她罢。”宁敏幽低头饮茶,遮掩眉眼笑意。“去重华宫坐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