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识笑着逗他:“凶险得很,你一个小孩就能应付了?”
陶颂两道长眉深深皱起,似乎被这称呼气着了,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二人,又肃然道:“不是与你们说笑话,临镇几十户人家全被这离魂术索了性命,这些恶灵怨气甚重,寻常修士定然应付不来。”
他又挣了挣,见喻识仍不放手,瞪了他一眼,怒道:“前面的断崖是怨灵老巢,我追了两天一夜才寻得,你放开我,我得过去除了这些邪祟。”
喻识现下倒真不放心让他独自前去,他更加紧地握住陶颂,漫不经心道:“这么吓人,我们和你一起去。”
陶颂却不肯走了,一本正经道:“当真危险得很,你们不能去。”
喻识心下好笑,面上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可惜说错了话:“我们去长长见识。”
陶颂又急又气,当头喝道:“你这个人怎么就不听劝呢?这动辄性命攸关的事情,又不是和你玩笑,瞧着年岁也不小了,怎得如此不知轻重?”
喻识差点要笑出声来,忍得很是辛苦:“我们这一把年纪了,哪儿能看你一个人去?我们去给你当个帮手。”
陶颂抽不开手,也不知喻识使了什么咒术,只能愤愤不平地被他扯着走:“不用当帮手,别乱动,别给我添乱就行。”
喻识乖巧点头:“好,我们保证不添乱。”
陶颂也不敢信他这话,狠狠瞅了他几眼,才老老实实地带路。
林子尽头,是一道幽深断崖。冷冽月光自天际遥遥而下,崖下更显深不见底,活人甫一靠近,腥重的怨灵气息便争先恐后地扑上来。
陶颂望了一眼腾腾翻涌的黑气,转头沉肃道:“你们看见了,真不是我扯谎,此处当真危险。”
喻识略瞧了一眼,点头算是附和,又看向封弦:“有法子么?”
封弦沉吟一下,摇了摇头:“不行,太多了,装不下。”
喻识于是又点点头:“那速战速决吧。”
陶颂见二人丝毫不理会他,一把拦在他们跟前:“你们没和这东西交过手,不知道底细。千万别下去,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就行。”
喻识揣起三分笑意:“你行什么行?”
他抬手点了陶颂一处穴位,陶颂一颤,嘴角缓缓划出一丝血迹。
封弦抬了抬眼皮:“你们扶风山怎么教的弟子?一个两个的,都喜欢硬撑。”
陶颂抹了一把,不甚素净的袖口处赫然一道血痕:“我总不能看着旁人去送死。”
喻识心道这孩子倒有血性,不由高看了他两眼,替他顺了口气,又问:“你一定要下去?”
陶颂咬牙:“反正不能单让你俩下去。”
喻识勾起嘴角笑了笑,随手取出根绳子来,陶颂一时不妨,直接被他飞快地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他拎起陶颂,唤出配剑,御剑跃下崖边。
封弦在上头,借着三两月光与他指崖壁高处伸出的一截粗壮树枝:“这个最好。”
喻识飞身过去,牢牢地将陶颂吊在了上面。
陶颂一挣扎,绳子便缚得更紧了些,他疼得龇牙咧嘴,止不住地抽气:“......你...你做什么,放开我!你...嘶......”
喻识轻飘飘地立在剑上,摸了摸他的头,陶颂蹬着双腿要躲,额上竟疼出一层薄汗来。
喻识抬袖与他擦了擦,轻描淡写地笑道:“没吃过什么苦,还非要逞强,你这性子得好好磨一磨,莽莽撞撞,不管不顾,能成什么事?”
陶颂只顾着吸气,已回不出话了,只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喻识瞧见他的痛苦神色,不由暗自感叹,现下的小辈也忒娇贵了。
他顺手揉了揉陶颂的脑袋,利落地抽出他的佩剑:“你这剑瞅着比我的好,借来使一下,过会儿还你。”
因这两道活人的气息,聚集在崖底的万千怨灵已争相涌了上来。喻识衣袂飘忽,立在崖间,扬起凛利剑锋,也没有多余的招式,只直直劈下,崖底陡然亮起一道皓然剑光,映着明净的月色,林木尽处霎那间灿如白昼。
陶颂的真气似乎格外精纯,怨灵受其吸引,折损了大半,仍一股脑儿地往上扑。喻识便大开大合地来一拨儿,劈一拨儿,倒是十分省事。
崔淩气喘吁吁地赶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副情景。封弦好整以暇地倚在崖边大石头上,甚至还递给他一把花生:“吃么?”
崔淩愣了一瞬,这才反映过来,今日是遇到了二位不识得的高人,许是谁家门派内闭关许久的长老,或者云游四海的某位散人。他后悔于方才没大没小的称呼,忙双手接了过来,十分懂事地改口:“多谢前辈。”
封弦对他的乖觉很是满意,又抓给他一把瓜子。
崔淩食不知味地吃了约莫有一刻钟,崖下的剑光终于连同怨灵腥气齐齐消散。
喻识潇潇洒洒地飞身上来,略理了下衣衫,周身纤尘不染。
封弦一抬眼:“收拾干净了?”
“没了。”喻识轻快道,“累了,给我吃一口。”
封弦一伸手:“把乾坤袋还我。”
“真小气,我就摸走一会儿。”喻识抛给他,换回一把瓜子,也倚着石头噼噼剥剥地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