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暮白却渐渐失去兴趣,直接停了笛声,宣布认输。
“那把篦子我能带走吗?”谢暮白遥遥一指,就算输了,但还在三甲之列,按例是能拿奖品的。
店主使劲点头,又想留住他,“本店还有镇店之宝,不知公子能否继续闯关?”
“是什么?”
“霓裳羽衣,此乃天宝年间皇廷所制,如今只留下来这一件。”
“喜欢吗?”谢暮白好整以暇地询问白栀。
天宝应该盛行丰满的身材,看了看自己的腰身,尺码不穿对颜值两行泪,白栀摇头。
谢暮白翘起嘴角:“没兴趣。”
店家将篦子包装好,又问:“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谢暮白道:“谢五。”
“谢五公子,这是你的奖品。小店还有一个请求,不知两位可不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号。”
谢暮白挥毫,题了几个字,“雨洲。”
“梨花胜雪,好名字。”
“这位姑娘请留下芳名。”
白栀不敢留下真名,学着谢暮白弄了个假名,“越氏,单名桃。”
“越姑娘与谢五公子人如其名,配得配得。”店主客气恭维。
和谢暮白学过簪花小楷,白栀的字颇有几分秀气,雨洲与越桃挨在一起,沾了糊糊后贴在骨架上做成灯笼高高挂起。
来到一堵围墙,谢暮白将篦子插在白栀头发上,至于发带什么的,早就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待回到道观,已经晚了一刻钟,小厮守在门外急急道:“快些回去,府里乱成一锅粥了。”
难道是偷跑出来的计划暴露了?然而回到房间没有人来抓他们,刚换好衣服,心下稍安,就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二姑娘在不在?”
按着谢暮白以往的脾气,白栀壮着胆子回复:“二姑娘说她不在,散了吧。”
谢暮白的话要靠猜,如果是平常,婆子们听到后肯定知道二姑娘不想理她们,可今天不知发生了什么,婆子们反而越发敲得起劲,不由分说撞开门就往里面冲,恶狠狠道:“小蹄子,老实说你家姑娘去了哪里?”
“府里的婆子火气怎么这么大?本姑娘就是不去面壁思过,你难道还想看着我反省不成?”
婆子们气焰瞬间就萎了,“二姑娘,你不是不在么?”
“本姑娘让白栀传的话你们听不见?”谢暮白冷声,“出什么事了,毛毛躁躁的。”
有一个人扮演白脸:“此事不便告知二姑娘,还请二姑娘起身,随奴婢们一同去正堂。”
另一个人扮演红脸:“二姑娘不用担心,只要去了就会没事,得快快动身才是。”
正堂里,谢大姑娘正在同谢五姑娘说话,看见人来了,松了一口气,“来了就好。”
“到底发生何事?”
“嘘,不要多说话,静静等着就好。”
对于谢岁欢的态度还是尊重的,谢暮白颔首落座。
没多久,谢家长辈领了两个哭哭啼啼的少女入门,赫然是谢音仪和谢清清。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斗嘴。
“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都晚了时辰回来?”
谢音仪抢占先机,不让谢清清添油加醋抹黑事实,“今日家里一起出游,因老太太说各房玩各自的,到时候再回合,音仪便和母亲一同赏灯,因灯会有办擂台,音仪询问过母亲同意后才去的,谁知,”谢音仪哭诉,“谁知三姐姐却说我与男子在大庭广众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我分辨了几句,便吵起来不停歇,若不是府里人来找,恐怕现在还回不来呢。”
“我明明就看到了你和那个陈公子眉来眼去,两个人郎情妾意当旁人看不见?”
“我与那位公子素不相识,只是琴箫合奏需要配合,哪里就被你说得如此不堪。三姐姐不过是嫉妒我获得了魁首罢了,大不了我将霓裳羽衣送给三姐,免得你惦记,左右在我手里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是你的了。”
“那明明就是爹让你送给我的,难道你还想怪我不成?”
“难道我可以背着忤逆不孝的罪名拒绝?”
“好笑,一个堂堂的嫡女居然没有一点嫡女的派头,连一两件东西都不肯放手,小气。”
“那是一两件吗?”
谢老太太拍案大怒,“都别吵了。”
又道:“岁欢、瀛玉、烟烟,由你们来审这桩公案,只要查出真相,或打或罚都由你们。”
谢家人都是美人胚子不说,名字也是一个比一个取得妙。
行礼过后,三姐妹都望向大姐,岁欢遂沉声道:“将二房跟着的仆人都带上来,瀛玉负责问三妹那边,烟烟负责问四妹那边,咱们再将供词对一对,若是仆人们撒了谎污蔑了谁都先找你们问罪。”
一个时辰后,案子水落石出。
谢清清与谢音仪不和,一个拉着二老爷不撒手,一个紧跟着二太太,谢音仪兴致忽来想去猜灯谜,谢清清为了压风头也跟着去,结果第二关就被刷了下去,谢清清气极,又觉得大庭广众输给她丢脸,灰溜溜逃走了,谁知再次路过的时候就瞧见谢音仪到了最后一关还赢得了比赛,于是胡搅蛮缠说谢音仪私会情郎,言语之间多番羞辱,谢音仪一时不忿分辨,还被谢清清打了,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不肯回府,待二老爷二夫人汇合方才发现有两个姑娘失踪了,于是报信给老太太派人寻找。
签字画押后,岁欢把手中的纸卷拿给老太太看,又拍拍谢音仪的肩膀。
最终谢清清自作自受被罚打十下手板子,勒令三个月不得出门每日抄写十遍经纶,谢音仪情有可原,但抛头露面非大家闺秀行事,罚抄写经文一百遍。
至于仆人,看护主子不力,各打二十大板。
道观禁止喧哗,被打的众人都被破布塞口,呜呜咽咽的,好不凄惨。
因谢音仪受了委屈,其他几个人都围着她而去,只有醉客撑着疼痛的身子前来请谢清清回房,谢清清刚刚才在姐妹们面前被打完手板子,心里一阵怨愤,生气之下推开醉客:“我不是让你不许乱说话么?你不晓得说话还不晓得装哑巴?”
醉客直接摔下了台阶,张大口想要解释,然而喊了三姑娘,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谢清清更气了,照着醉客的心窝踢了一脚,恨恨道:“还不快跟上!还嫌今天不够丢脸?”
与手板子不同,仆人的二十下板子都是下死手的,腰部大腿都不被放过,醉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慢行,谢清清等得不耐烦,挥挥手道:“不过打了几板子能痛到哪里去?装出那副可怜样是想让这里的人都穿出我苛待你的流言?你要是敢在回去的路上哭出一声,有你好看。”
擦擦眼泪,醉客只能尽力撑住精神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原本想告诉三姑娘的话也无言放弃,默不作声迈开脚步。
室内一灯如豆,将谢暮白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很淡,审问是一个一个排序过去的,被点到的人就进入房中开始审问,醉客攥紧拳头,三姑娘吩咐咬死是四姑娘言行不堪与她无关,她心内默默组织措辞。
“你,进去。”
醉客进门就喊:“请二姑娘救命。”
半晌没有回应,谢暮白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这让她感到挫败,于是说:“二姑娘,求您救救奴婢,其实今晚的事两边都有错,可若是哪方的过错奴婢都难辞其咎。”
“那你想如何?”
醉客大喜:“只要二姑娘能够保下奴婢,奴婢愿意指证三姑娘和四姑娘,她们两个都和您水火不容,一网打尽岂不快哉?”
“那你倒说说今晚到底发生何事。”
醉客明白这是让她诬陷两人,立刻低眉顺眼道:“先是四姑娘故意挑衅三姑娘,接着两人斗气,随后三姑娘嫉妒四姑娘动手打人。”
“那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场作证?”
醉客半真半假道:“当时寿客看见三姑娘找茬就去找人报信去了,后面发生的事都不清楚,期间只有奴婢在场。”
“既如此,签字画押吧。”
画押完毕,谢暮白依旧不让她回去,又问:“不知擂台上赢了的都是何人。”
“是陈元洲陈公子和四姑娘共赢,后来陈公子还将奖品转赠给四姑娘。”
“我听说此次擂台有三甲,你倒说说另外的两人是谁。”
“当时隔的太远,灯火又暗,奴婢看不真切。”
“难道就没有似曾相识之感?”
“奴婢不知。”
“再扯谎就拉出去打烂嘴巴。”
见谢暮白真要叫人,醉客犹豫再三,恍然大悟道:“四公子,四公子也在那,而且和青楼女子勾勾搭搭的,明面上说着温书学习,实际上就是个色中恶胚,奴婢把这些也添上去,保证四公子有苦头吃。”
和青楼女子有互动的其实是陈元洲,而且实在没有什么暧昧关系,但如果能把这个罪名按在四公子身上获取信任的话更为有益,反正大房里有个才华横溢的大公子就可以了,谁还会管平平无奇的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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