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可惑人,可乱人,尤其在这样无人搅扰的私密之地,她不能对春少爷动手,唯一能做的,只有护住自己这张脸——看不到那张脸,或许眼前人还能持守君子之道。
春承根本没想到,就这低头抬头的功夫她能想这么多。
好在他不知道,更没有去看眼前之人,好似并不在乎那张脸美或不美。
他从脖颈取下红绳系着的古玉,放在里间的红木凳。
“我这人,不喜欢吃亏,也不喜没本事的人,玉留给你,想清楚再来找我。我帮你摆平厉家,你拿我看得上的东西来换。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人翩然离去,确定不会再返回,至秀抬头,果然看到红木凳上留下的一枚白玉。
红绳软玉,玉质上乘,触手甚至还带着余温。
正中心,刻着一个‘春’字。
至秀的心跟着滚了一分烫。感动之余,更多的是突如其来的委屈。若春承尚在,若那与她拜过堂成过亲的春大小姐还在,谁又能欺负她呢?
……
踏出更衣室的门,春少爷恢复了一贯的桀骜冷漠,大楼负责人热情迎过去:“怎么样?春少爷可满意?”
想到在更衣室遇见的小惊喜,春承唇畔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满意。”
衣服被妥善包起来,走之前春大少爷神神秘秘地对随从嘱咐几句,但见随从讶然地朝着更衣室投去隐晦的视线:“少爷请放心,人保管毫发无伤。”
“那样最好。”
病弱的春大少爷抱着药罐子离开,百货大楼重新恢复了它的忙碌热闹。
趁无人注意,至秀从更衣室偷偷溜出,没防备被春家随从逮了个正着。
随从阿喻笑着表明身份,捞出木质的腰牌给人看:“小姐,是少爷命我们护送您回府的。他与您有三日之约,这总作不得假吧?”
三日之约。
知道这事的,只有她和春少爷两人。至秀攥着掌心的白玉,点头:“有劳了。”
回府的路上,避过厉家搜捕,随从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漂亮小姐的话。
待走到至家门口,至秀扭头问道:“也就是说,谁能治好春大少爷,谁就是春家的恩人了?”
阿喻面色有些难看。大少爷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生来体弱,寒冬腊月里一阵风都能吹倒,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罪。
春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春家的报恩?
在凛都,凡是学医的都想治好少爷以此换取春家恩情。阿喻看了眼至府高悬的匾额,没料到这位大小姐对这事也存妄想。
这些年春家碰到的庸医还少吗?年纪轻轻的至大小姐,站在这儿,本身便没有多少信服力。
看在大小姐生得极美的份上,他缓了缓语气:“不错,只是想承春家恩情的人不少,但因此招了老爷怒火的更多。”
得到他委婉的提醒,至秀心知自己退无可退,她语气坚定,眸光之中迸发出强烈的自信:“回去告诉你家少爷,就说我想好了,他助我摆平厉家,我还他一副康健身子。别人治不好,但我能。因为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没在意随从质疑的神色,至秀当着他的面将刻有‘春’字的古玉收入怀中。
作为少爷身边的人,阿喻自然识得那玉。玉乃春家世代相传象征嫡系身份的信物,没想到会在至大小姐这儿。
那么,这位大小姐,和少爷会是哪种关系?念头闪过,再次对着眼前女子,收了轻视之意。
“好,阿喻这就去禀明少爷,这几日不太平,春家自有人护卫小姐安危。”
至秀同他点头示意,转身一脚踏进门,书墨哭着跌跌撞撞地跑来:“小姐?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夫人被厉家的打手带走了!”
第6章 【0 6】
带走至夫人,自然是为逼她就范。听闻这消息,至秀并不觉惊奇。
夜深人静,她敛容静坐书房,白日发生的事太多,先是穆彩衣算计坑害她,再是被困窄巷,为自保她刺伤厉云生,厉家的人睚眦必报,百货大楼她得春大少爷相救,定下三日之约。
绝境中现出一道光。
重新掏出那枚白玉,至秀的心出奇地安定下来。
一日之内,被同一人勾起不同的感受。
惊鸿一瞥,她被春少爷肖似那人的眉眼震撼。隔帘对话,却也体察到这位世家少爷别具一格的关怀。
当时她只想着脱困,哪怕曾在长街追着这位春少爷跑,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和这人在如此窘迫尴尬的境地见面。
她躲在更衣室迟迟不抬头,一是不敢,二是不愿。
不敢去挑战世家少爷的品性,不愿在那张脸见到任何关于她不想看到的表情。纵是要见春大少爷,那也该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又或露水初凝的清晨。
不为别的,就为那张脸。
至秀轻飘飘地叹出一口气,掌心白玉在白炽灯下流转出温润的光。
伤了厉云生,厉家不会放过她,说来巧合,就在她欲借春家对抗厉家时,念头方起,善解人意的春少爷自觉为她递出台阶,而她需要做的,只是拾阶而下。
依附春家,治好春少爷,成为春家当之无愧的恩人。
在凛都,就意味着多了一道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