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觉春承握得紧了些,想收回来,却担心此举做出来有失礼之嫌。至大小姐讶异地抬起眼,好似在问“你又在玩什么?”
春承不以为意,勾在唇角的笑扬起,音色喑哑低沉,从她靠近的那刻,至秀清晰地听到心脏不安分的跳动声,唯恐泄露了情思,她颤声抢先道:“别玩了!”
带着细微的乞求。
春承挑眉:“好,听你的。”
与此同时,那只手瞬间规矩许多。
望着大小姐姣好的侧脸,她不明白秀秀的反应为何这么大。牵手而已,她们前世还曾同床共枕历经生死……
想不明白的事她干脆丢在角落,虚握着那两根纤纤玉指,不敢握多了,也不好握少了。
调整好拜见长辈的心态,春承沉肃正经地稳了稳架在高鼻梁的金丝眼镜,举手投足,矜贵优雅。带着若有若无的禁欲气息。
至秀呼吸一滞,这样的春承,俊俏冷然,像裹在寒潭的水,吸引着人和她交融,看她染上尘世温度。
思绪跑马,直到春承漠然回眸,眼底的冰冷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化开:“秀秀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正经起来,那股晕在骨子里的书香气就会自然而然地飘出来,像一碗清淡的白茶。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就在上一刻还明目张胆地摸小姑娘温软细嫩的玉手。
摸完手心,连手背都没放过。
到底是谁起了别的心思呢?至秀一阵汗颜。
她长相清雅,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世家女子的风范从她眉眼细细漾开,红唇轻抿,温声道:“无事。”
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春承指腹轻轻在她手背点了两下:“没事就好。”
徐家作为陵京的望族,有徐老先生这块享誉文坛的金字招牌,已经成了无人敢招惹的存在。
徐府每日贵客盈门,守门的仆人谦恭有礼,不卑不亢,在春承自报家门后,面含笑意地将人迎进去。
如归堂。
洋洋洒洒的大字写得极好,当世很少有人能将狂草写出如斯味道。
春承立在那,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写写画画,她的眼睛明亮,若说来之前还对这位传说中的师祖不甚了解,在看过‘如归’二字后,她敢确信,徐老先生定是个豁达不羁身怀傲骨的文士。
以书法来论,至秀更擅长的是簪花小楷以及瘦金体,但这并不影响她欣赏那一笔龙飞凤舞肆意疏朗的狂草。
从踏进这道门,再到抬头望见堂上的匾额,两人看了足足半刻钟,而后默契地同时收回视线。
“看了许久,看出什么了?”身穿儒袍的老人顶着一头苍茫白发闯入眼帘,他笑容和蔼,一双眼睛带着历经世事的睿智,腰杆挺直,当得起老当益壮的评价。
“看出了一个狂字。”春承如实答道。
“轻狂?”
“疏狂。”
徐捻手抚长须,容色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出不满。他盯着一身长袍的春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春家小子?”
眸光移开,落在她身旁秀气貌美的小姑娘身上,慢三拍地找回了当世高人的深沉,徐老先生敛容问道:“是她?”
“不错。春承今日来京,特携未婚妻见过师祖。”
至秀随着她一同见礼,颇有种夫唱妇随的意味。
徐老先生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好孩子,莫丢了师祖的脸,京藤,你有把握吗?”
“有。”
“几分?”
至秀微微一顿:“十分。”
徐老先生眼睛眯着,反问:“十分?”
“面对师祖,至秀不敢妄言。”说这番话时的至大小姐有属于她的温雅和骄傲。
十分就是十分,少说一分是虚伪,多说一分,是不知天高地厚。至秀通达人情,但在很多事上,她有自己的坚持,甘愿耿直。
就是这份耿直,哄得徐老先生眉开眼笑:“不错。”
当世能令徐捻说声不错的,唯有三人,随便揪出来一位都是文坛响当当的人物,其中正巧还有京藤受人尊崇的一校之长。
在徐家用过中饭,春承被喊去书房考教学问,足足待了一个小时,徐老先生才舍得将人放出来。
看那心花怒放的样子,想来对春承的表现相当满意。
初来陵京,许多事还要当少爷的亲自安排,春承不好久留,牵着未婚妻的手很快离开。
人前脚走,徐家最受宠爱的孙小姐便从学校归来,上衣下裙小皮靴,蓝色的衣裳胸前绣着京藤闪闪发光的校徽,见了长吁短叹的祖父,她俏皮地笑了笑,撒娇地抱着祖父问道:“祖父愁什么呢?”
“愁你没人要啊。”想到刚从家门离开的一对小年轻,徐捻惆怅地望着明媚含笑的孙女:“早知道,合该同意给你订娃娃亲的。名草有主,你呀,没希望了。”
“娃娃亲?”徐浣天生爱笑,面对祖父的埋汰也不恼,身子站直了沉声问管家:“今儿个哪家名门公子来见祖父了?”
管家躬身道:“是春家公子。凛都春家。”
“凛都春家……”徐浣想了好一会,良好的记忆使她脑海快速闪过一个人名。她问:“春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