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琚把这套课桌椅搬往教室,动静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老师走出教室门口,仿佛要责备他不好好罚站,但看他找回课桌椅,便不耐烦地说:“搬回教室上课。别弄出声响。”
腿上带着伤,光是走路已十分不易,更别提悄无声息地搬一套课桌椅。夏琚到底还是弄出了声响,影响了其他同学上课。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暂停授课,一脸冷漠地看他。
同学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突然,有一个同学报告道:“老师,他把椅子弄坏了。”
“破坏公物,得赔吧?”有人置疑道。
“弄坏一条椅子腿算什么,对他来说。”
“喂,你不要命啦?”
夏琚在这些声音中,把课桌椅搬回原本的位置。他的书包里没有纸巾,只能用草稿纸擦上面的灰尘。
“我们继续上课。”老师说着,转身继续写板书。
椅子虽有一条腿折了,但三条腿还能勉强支撑,夏琚靠着椅子的边坐,不把重心落在那条断了的椅子腿上。
可是,由于膝盖带伤,不能完全放松身体的他正襟危坐,两条腿直打颤。
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音哒哒哒作响,夏琚本不爱学习,注意力全在自己的伤势上,没一会儿,头脑有些发昏。
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条腿踹在那条折断的椅子腿上。
夏琚的身体陡然往后倾,忙不迭地抓住课桌,最终连人带课桌椅全摔在地上,摔倒的课桌砸中他的膝盖,他痛得面色煞白,几乎昏过去。
周围有笑声。
老师在讲台上不满道:“还能不能好好上课了?不想上课的,出去!”
因为预感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夏琚在嘲笑声中爬起来了,他扶起课桌,重新坐在那张椅子上。经过刚才被人一踹,它真正成为了三条腿的椅子。夏琚在这张三条腿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上午。
时隔数年,夏琚连那位冷漠又不耐烦的老师长什么样都忘记了,他至今不知道那时是谁踹了他的椅子——或许,踹断那条将折的椅子腿的,不止一个人。
现在,他既不记得当初在工读学校里把他的膝盖弄伤的人,也记不清那些笑声,可他记得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和那个纸团。
由于平时忙于训练,夏琚在学校上课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出事前,他和那位同学没有过交流,出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只有那个纸团而已。
也许,那个纸团之所以珍贵,正因如此。
就像现在夏琚的手机里收到来自佟弗念的信息一样。
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可能只靠这一点点东西。
梁成轩说过,他是一个像薄荷一样的人,太长的时间缺失水分,明明看着已经要旱死了,但只要浇一次水,甚至只要浇一些些水,又能复活,又能长出蓬勃的模样。
这次,夏琚和那天早上一样前往学校。
路上没有厚重的雾霾,阳光无比的灿烂,街上戴口罩的人成为少数,每一个公交车乘客的脸上都写着诚实的疲惫。饱满的精神和早起的困倦之间,只差一个铃声。
夏琚没有戴口罩,车上有一两个穿着同校校服的学生,在拥挤的空间里,他尝试窥探,发现他们似乎都没有留意他。
他不敢心存侥幸,只是故作常态。
等到下了公交车,他往校门的方向走,除了偶尔有一两道好奇的目光以外,关注他的人似乎不多。
站在校门口执勤的老师和学生会成员没有给他区别对待,门口的警卫像对待其他同学一样,友好地对他点头。
这种感觉很奇怪——哪怕在某个圈子里,一个新闻已经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但在圈子之外,每个人都过着平常的生活,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