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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的燕市,大多数房子都没有电梯,住在五楼的江家,出门一趟并不容易。
    江臣背起父亲,杨思拿着轮椅,一家三口一步一步小心地下楼。
    外面孩子的笑声和街坊邻居家里时不时传出的动静,让这一阶阶楼梯也变得短暂,虽然沉默却并不沉闷。
    走到一楼时,江臣背后的江卓突然喟叹一声,道:“臣臣长大了。”
    他这句话,仿佛打开了家人的话匣子。
    杨思笑意融融地道:“可不是嘛?好像突然之间,就从那么小一丁点儿长成了能顶天立地的模样。”
    江卓的笑容也恢复了几分平日的爽朗:“是呀,像我,不愧是我儿子。”
    “那可不好说。”杨思很不认同:“臣臣这么乖巧懂事,都是因为像了我,你年轻的时候横冲直撞的,哪里有儿子沉稳。”
    “对,这点像你。”江卓也不和妻子争论,笑呵呵道:“不过聪明劲儿像我,从小学习好。”
    “聪明劲儿怎么是像你了?”杨思更不认同了:“你上学时那成绩能和儿子比?儿子聪明可都是他自己认真,再加上我的遗传!”
    江卓有些委屈了:“那儿子哪里像我?”
    杨思也觉得好像什么都像她说不过去,含糊地敷衍丈夫:“他打球厉害不是像你吗。”
    江臣听着父母久违的争论,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漾开,一家三口走出楼道,明媚的阳光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将父母送到公园中之后,江臣就在附近的公交车站坐了车。
    早晨八点的燕市,已经有了后世拥挤的雏形,却没有后世仿佛慢一步就会被甩开的快节奏。
    车子慢悠悠地开着,提着笼子的老爷子,穿着校服的学生们,还有电话不段的年轻人,有人说说笑笑,有人安静补眠,和谐又复古。
    对于江臣来说,这一幕确实称得上复古了。
    他虽然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可在他第一世的记忆里更多的是后来的高楼林立和来去匆匆,第二世则已经完全没有了现在的景象,飞行器已经成了大家的寻常出行工具,在地面行驶反而需要特批证件。
    他带着好奇和新鲜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轻松笑意,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他也是早晨的一道风景。
    清隽白皙的少年抓着吊环,安静地立在后门窗边,仅仅只是看向窗外的侧脸,大方疏朗的气质就已经足够让人瞩目。
    江臣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等听到报站声响起时,就顺着人流下了车。
    燕市第三医院,在这时候的燕市还并不算闻名,等到医疗资源紧张的后世,其脊柱外科和血管外科才大放异彩,而起脊柱外科能够为众人所知的最大原因,就是时风钺。
    时风钺其人,很难从俗世的道德标准去判断,他的医术之高深以及在这方面的出众天资毋庸置疑,可作为一个医生,他却没有救死扶伤的责任感,只将治病救人当做挑战与兴趣。
    不能引起他兴趣的病例不接,没有挑战性的病例不接,或者心情不好也不接,这样桀骜自我的性子,在一段时间内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抨击和抵制,甚至有人跑到医院拉横幅,要求他这种败类滚出医疗界。
    可这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依旧我行我素,想要求他动手术的人也依旧前赴后继。
    笑话,那些其他医生都接不了的手术,只有时教授可以救命,难道他们要为了外界的舆论以身相殉吗?
    舆论了一段时间,大众见对他没用,也就渐渐散了,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不过时风钺却因此闻名于众人,后又有传言称时教授极为年轻并且好看得天怒人怨,让普罗大众对这个极有个性的天才人物十分好奇,更是因此催生出一波脑残粉,专门堵在医院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
    导致那段时间,燕市第三医院多招了十几个保安,不得不规定不挂号看病不准在医院门诊部逗留,这才遏制了这仿佛追星般的荒诞现象。
    而时风钺其人,照样不受半分影响,他在燕市第三医院待了不到三年就辞职了,听说是因为他觉得手术做腻了,去寻找另外有意思的事情了,传言是真是假没人知道,至于他辞职后到底做了什么,江臣不再关注也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江臣停在了门诊大楼前,在心里叹了口气才抬腿走进去,找到时风钺不是最难的,而让他答应给江卓做手术才是最难办的。
    一楼的问询大厅,服务台内的护士十分热情,得知他要找的医生的名字,很快就帮他在系统内查询,然而如江臣所料,医生里目前还没有这个人。
    江臣也不失望,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因为他记得的是模糊的一段时间,而不是具体时间点,这时候时风钺还没来医院对了他来说不见得是坏事,因为时风钺越往后期做的手术越难,能让他看上眼的手术也越少,他此时刚刚坐诊,答应接下江父手术的可能性反而高些。
    回家的路上,江臣突然想起父母可能这时候还在公园,就提前了两站下车,没想到走出公交车站就遇到了沈旭。
    沈旭看到江臣也很惊讶,立刻蹦起来招了下手:“江子!”
    “你怎么在这里?”江臣看了眼身后的校门,有些好奇,沈旭可不是放假还回来学校自习或者做作业的乖学生。
    “我昨天回去没带作业,谁知道我爸妈回来了,平时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一回来就问我作业做没做,我说做了还一定要给我检查一下,一副关心我学习的模样,真要关心我学习能连我家长会都抽不出时间?”沈旭撇着嘴抱怨一通,不甘不愿道:“他们见我没作业,我只能招了,这不回学校拿作业嘛。”
    江臣瞥他一眼,淡淡道:“叔叔阿姨当然关心你,他们不挣钱你吃什么?”
    沈旭就知道江臣会这么说,从小到大,他只要抱怨爸妈,江臣都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父母都是为他好,他都已经习惯了,也不放心上。
    “你在这下车做什么?”沈旭转移话题:“这不是还有两站才到你家小区吗?”
    江臣家小区离学校两个站台的距离,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公园面积不小,横贯三个站点,他家小区附近是南门,中间的站点是东门与图书馆,而北门则在学校附近,所以他才提前两站下车,从一端往另一端找江卓夫妇,比较不容易错过。
    江臣简单说了,沈旭闻言也挺高兴,道:“叔叔是要多出门晒晒太阳,心情好。”
    “走,我陪你去拿作业。”江臣点了下头,道:“拿完我们再走。”
    沈旭立刻苦了脸:“别了吧。”他还想去趟宿舍找寄宿的同学抄呢。
    江臣怎么会不知道沈旭的打算,淡淡瞥他一眼:“走不走?”
    “走……”
    周日的学校空旷而安静,除了五六楼上偶尔传来高三补课的声音,其他楼层基本上没人。
    江臣与沈旭在传达室大爷那拿了钥匙,很快就进了教室,拿回了沈旭的作业。
    下楼时,沈旭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焉了吧唧的。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两人就发现楼梯间竟然有人,那里站着几个男生,似乎是在嬉笑着说些什么。
    江臣和沈旭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听到拳头打到皮肉伤的闷哼声从包围内侧传来,然后就听有人笑嘻嘻道:“老子就打你怎么样?”
    沈旭瞪大眼,瞬间忘了自己做作业的忧伤,伸着脑袋道:“卧槽牛批啊,楼梯间就敢打人,这么嚣张!”
    一中教学楼一共六层,呈“凹”形,坐北朝南,东西两侧是教室,每侧三个班,每个年级占两层楼,高二占了三四楼,而高一则是一二楼。
    不过这时候高一高二都放假,高三的在楼上补课,说不好这几人是高几的。
    沈旭一向交际范围广泛,只看了一眼,就对一个侧脸有了印象,对江臣道:“应该都是高一的。”
    江臣若有所思,他隐隐觉得刚刚说话那人的声音有一点点耳熟,可在记忆里搜刮这人的信息却一无所获,自己第一世似乎没有与哪个低一届的学弟关系熟悉。
    见江臣不说话,沈旭也皱起了眉,这事情他不是不想管,而是现在情况特殊。
    虽然现在周末吧,但教导处可没放假,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看见小崽子欺负人凑热闹上去比划比划也不是没有过,可这时候江臣正是被张三毛鼓着劲儿抓小辫子的时候,只要江臣掺进去了,哪怕只是和他们站在一起,被张三毛知道了绝对黑的说成白的,直接说江臣欺压高一学弟都不奇怪。
    两人就这么立在楼梯口,楼梯间的一群人自然也看见了他们。
    其中一人低声问身边个子最高大的男生:“孙哥,楼上那两个好像是高二高三的,怎么办?”
    被称为孙哥的男生抬头一看,看清江臣与沈旭的时候,眉毛一点点皱了起来,在他抬头的同时,江臣也看清了他,吊梢眼窄额头,看着就不是好惹的面相,明明没什么印象,却又有一丝熟悉感。
    两方对视时,被围殴的男孩咳了一声,突然一声惨叫响起。
    江臣和那些人同时看去,只见最里面的胖子疯狂甩着手,他的胳膊上吊着个瘦弱的小男孩,那男孩的脑袋几次被砸到墙上,也没有松开一分。
    “操!”自己人被咬,吊梢眼顿觉丢脸,立刻踹了男孩一脚,“给老子松口!”
    沈旭卧槽了一声,跳起来就冲了下去。
    他刚刚不打算管闲事,除了顾虑江臣之外,也是没看见里面那孩子的状况,想着隔着这么厚的棉袄,打一架也受不了多少伤,相较之下,还是江臣比较重要,这时候看到男孩被人这样拎着脑袋往墙上撞,顿时忍不住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推开最高的男生,怒道:“你他妈想打死人啊!”
    孙志被推了一下,刚想要发火,可看到缓缓下楼的江臣之后,拳头捏了捏,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忍了下。
    “你没事吧?”沈旭将男孩拉起来,看到他头上的伤口和脸上的淤青之后,冷着脸转过头道:“你们是高一的吧?这么嚣张?”
    “怎么?嚣张你能拿我怎么样?”
    孙志抬起下巴,他本来就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站在还没到一米七的沈旭面前,气势十足,有他顶着,其他的高一学生也一个个站直了,气势汹汹。
    江臣挡在沈旭面前,他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实际身高虽然比孙志矮两三厘米,可看着却没什么差别,淡声道:“黄志强两分钟前在四楼巡逻,预计马上就会下来了,你们这时候不走,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黄志强,一中教导处主任,人送外号疯狗黄,最爱抓打架早恋的学生,口头禅“我看到你了!”,凡事被他抓进教导处的,没有三千字打底还会被查重的检讨这事过不去,其严格堪比大学毕业论文,是一中闻风丧胆的存在。
    孙志一愣,他的跟班们也有怕了,面面相觑之下立刻就想散了。被骂一顿都是小事,就算是记过也认了,可这些都没有写三千字检讨要命啊!
    江臣气定神闲,目光平静地滑过每一个人,落在孙志身上时,带了点深意。
    孙志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半步,他咬了咬牙,转头对角落的男孩丢了句“等着”就立刻带着其他同学跑了。
    楼道瞬间空旷下来。
    沈旭查看男孩的伤势,担忧道:“要不要去医务室?”
    男孩一直低着头,沈旭问话也没抬头,闷闷道:“不用你们管。”
    江臣挑了下眉,拉开沈旭,淡淡道:“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要么找家长老师解决,要么就自己变强,让人欺负不了你,什么都做不到就好好上学,成绩好了你们班老师自然会护着你,为了那种人不管是一味忍让还是走极端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男孩霍地抬头,看到江臣冷淡的表情后,憋红了脸。
    过了几秒,他才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他推开沈旭,自己下了楼。
    沈旭揉了下被推到的手臂,啧了声道:“这小崽子还挺凶,刚刚那群人打他的时候怎么没见他那么硬气,丫的,老子帮他还帮错了。”
    江臣想到那男孩已经稳妥藏进袖子里的美工刀,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第8章 穿回来第八天
    之后的半个月里,江臣又去了两次医院,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没有时风钺这个人,尽管如此,他也并不着急,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非常紧张,除了周末上午去医院找人然后陪父母去公园散步之外,其他的时间他都用来学习以及熟悉当前的教材。
    时间总不会辜负努力的人。
    月考前夕,江臣已经将高一到高二的理科课本熟悉了一遍,彻底把当前与星际时期学习时的公式区分开来,刷题时再也不需要现在先脑子里转换公式,落笔流畅自然。
    四月二号,周一月考。
    今天杨思要带江卓去医院复查,一早叫来了江卓的好友帮忙,知道江臣今天月考,杨思没有叫醒他,在桌上留了纸条和二十元钱,让他在外面吃早餐。
    江臣起床时,家里已经没人了,看到桌上的钱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底暖意温软。
    永远都是如此,不论家里有多困难,杨思都没短缺过他一分钱,只要是给他的花销都特别大方。比如现在,平常人早餐多则五六块,少则一两块钱就能吃饱,杨思却一给就是二十元,差不多够江臣吃一周了。
    他拿着钱出了门,现在时间还早,他走路去学校,准备在沿街的早餐店吃些东西。
    小区门口有许多早餐店,江臣没有在那停留,而是在学校的前一条街转弯,绕过这个年代少有的高层公寓外围,在一家烧饼铺门前停下。
    这家烧饼铺生意极好,排队的老人学生年轻人都有,热热闹闹市井气十足。
    江臣走到最后排队,粗略算了下人数和老板的速度,确定自己不会迟到之后,就在心里默背文言文。
    重新回到第一世,语文和英语变成了江臣的弱项,经历两世,语文课文和诗词早已经模糊了,好在他记忆力不错,看几遍就能背下来,只有文言文需要花些心思,而英语则更难搞些,只算时间,他也已经将近三十年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了,第一世毕业之后不需要用到,星际时代有光脑存在,自动转换各族语言,根本不需要过多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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