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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江臣自然是同意治疗的,家里的房子和他的学业怎么会比爸爸的腿重要,房子卖了还能再有,学习耽误了还能复读,可江卓能站起来的机会可能就仅此一次了。
    然而那时候的江卓早已经放弃了希望,他不愿意家里因为他再多负累,坚决不同意卖房,甚至为此和杨思大吵了一顿,可后来杨思还是偷偷瞒着他将房子卖了,然后连哄带劝将江卓送进了手术室。
    那一次手术没有成功。
    手术失败居无定所,这两件事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卓觉得自己拖累了一家人,在一个安静的夜晚自杀了。
    江臣犹记得那才是家里最绝望的时期,父亲的葬礼,母亲的痛哭,杨家人的嘲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来的高考……那一次卖房,才是江家真正陷入绝境的导火索。
    即使这一世家里的情况还没有到那时的境况,江臣也坚信时风钺能够将江卓的腿治好,可他也从未想过卖房换钱,不仅仅是因为第一世这件事成为了江家最大的遗憾和痛苦,也因为他就没想过真让杨家人拿着他们欠的钱过得自由肆意。
    不论是买房炒股挣钱还是他自己设计软件挣钱,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江卓的腿等不了,所以最开始,江臣就想过从杨家手里要回钱,第一世后来与霍博他们合开公司时,他虽然并不管理公司的事物,可也跟着他们知道了不少普通人可能接触不到的事情,比如要债。
    只是那方法必须杨思同意,而且只能由她出面,所以江臣在没有弄清楚杨思的想法之前,不可能贸然行动。
    现在,江臣看着杨思的表情,觉得时机或许到了。
    “妈。”江臣注视着她,认真道:“我知道您可能想要卖掉家里的房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房子卖了,我们一家住在哪?我以后上学怎么办?爸爸又会怎么想?他绝对不愿意因为他而导致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手术前需要身体心理都保持良好的状态,如果爸爸知道了,他还能好好手术吗?”
    江臣一字一句,将杨思所有的顾虑挑开了来,然后将那一条条顾虑压向她,让她卖房的想法瞬间瑟缩了回去,变得更加顾虑重重起来。
    “可是……如果不卖房的话,你爸爸的治疗费用怎么办?”
    杨思本来并不打算让江臣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并且为此担心,可此时面对江臣,却又不知不觉将顾虑和担忧都说了出来。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要回杨家人欠我们的钱,但是可能导致您和杨家彻彻底底再也没有一丝情分,您愿意吗?”
    杨思一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们和杨家早就决裂了,他们对我没有丝毫情分,如果能够要回钱给你爸治病,哪里还管那一丝情分?”
    江臣笑了,他点点头,道:“我记得当初杨天赐找我们家借的几笔大款,都是有借条在的,这些借条您还留着吗?”
    杨思直接忽略了江臣叫杨天赐的名字,点头道:“在家里放文件的抽屉里。”
    “那就好。”江臣眉眼一弯,露出一口小白牙,单侧的梨涡陷进去些,清隽脸庞显出少年的活泼气:“您听我说……”
    杨思听着耳边江臣低声说的话,眼睛越瞪越大,然后小声问:“真的可以这样?不会犯法吧?”
    “当然不犯法。”江臣坐直,表情恢复了平时的谦和疏朗:“债权转让是合法的,只是我们可能需要让出一部分给追债的人。”
    “那当然。”杨思一口答应:“只要能够拿回你爸手术的那部分钱,多的都可以给追债的人。”
    说完她又有些担忧:“这样做不会惹上什么事吧?那些人……”
    “妈您放心,我会找正规的追债机构。”
    正规的追债机构用的手段自然合法合理,只是他们也深谙在踩线边缘试探之道,既能够让欠债的人苦不堪言,也能够让他们无处诉苦,只能乖乖还钱消灾,只是这些,就不是已经转让债券的杨思所需要知道的了。
    春日的花团锦簇中,少年笑容清朗,端方温雅,最是正直不过。
    第18章 穿回来第十八天
    商量过后,江家人将入院时间定在了四月底。
    江卓入院那天,恰逢学校高二例行体检,一个上午不用上课,半大少年们都精神得不行,嬉笑打闹没心没肺,抽完血还能精精神神抱着篮球去操场上结结实实打一场,活力十足。
    唯有沈旭例外,他惨白着脸,看着前面的队伍一点点变短,整个人都欲哭无泪,缩着瘦小的肩膀可怜又无助。
    江臣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本黑色封皮的书,一边看书一边排队,悠闲淡定。
    “江哥,你说他们抽血怎么抽这么一大管?”沈旭伸着脑袋看前面的人抽血,看完又哆哆嗦嗦地往江臣身上靠,一张娃娃脸雪白:“我不会失血过多晕过去吧?”
    “之前每次抽血你都这么说,晕过吗?”江臣瞥他一眼,又低眸看书。
    “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沈旭没有得到安慰,瞬间不满起来,精神也来了,叭叭叭道:“你要换试管,哥们说换就换了,这么紧张的时候,我只是需要你一点小小的安慰,你竟然这样无视我,等会我的身体就要受到伤害,你现在竟然先伤害我的心灵,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到底是不是我兄弟?”
    江臣心底叹了口气,无比怀恋霍博在的时候,如果霍博在,一个眼神就能让沈旭闭上嘴。
    “你想让我怎么安慰你?”
    “五一陪我最少三天!”沈旭立刻站直了,掰着指头道:“一天打球,一天打游戏,还有一天咱们……”
    江臣不等他说完,就兀自帮他接上了:“去图书馆看书。”
    “去什么图书馆!”沈旭不满:“七天假诶!好不容易的小长假!谁去图书馆啊!而且图书馆怎么会有位置?”
    “有位置你就去?”
    “我……”沈旭瘪嘴,知道江臣这是去定了,只能不情不愿道:“去就去呗,正好我爸妈这次放假都在家,虽然知道我和你一起玩就不会说我,但是如果知道我们去的图书馆,下个月我零花钱说不定会多些。”
    江臣拍了下他的肩膀,下巴微抬:“到你了。”
    这边的抽血已经基本上抽完了,男生们大多冲在前面,抽完就走了,女孩子们大多排在男生后面,可她们也知道早晚都得抽,虽然是排在后面去也没有磨蹭,到了也就撸袖子抽了,只有沈旭晕针晕血,硬是拉着江臣到了最后,直到整个安排出来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不过,这也恰好是江臣需要的。
    沈旭上前,护士抬眼看了下他,问:“江臣?”
    沈旭顿了下,点点头。
    “手放好,等会我让你握拳你就握拳,让你松手就松手。”大概是看沈旭脸色太难看,又是最后俩学生了,护士笑了笑,安慰道:“‘江臣’同学,你别怕,这个很快的,一下子就抽好了。”
    假江臣点头,一只手抓着真江臣的手臂,一直手搁在软垫上,梗着脖子闭上眼仿若受刑。
    江臣叹了口气,捂住沈旭的眼睛,低声对护士道:“麻烦您轻点。”
    “放心。”护士笑眯眯地:“就是蚂蚁咬一下,不……”
    “嗷嗷嗷——”
    护士的不疼还没说完,沈旭一嗓子吓得她手都差点抖了,好在职业素质还在,迅速抽了针,算是抽完了。
    不过也真的结结实实受了惊吓,好笑又好气道:“哪有这么疼,‘江臣’同学,你这大男孩子了,这么抽血和小孩似的。”
    沈旭捂着手臂,一脸脆弱却又理直气壮:“我江臣就是怕打针,从小就怕,不仅怕打针还……”
    江臣撸起袖子,伸手时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沈旭立刻闭了嘴。
    护士很快也给江臣抽好了血,抽完了还对沈旭道:“你看看‘沈旭’同学,他就一点儿也不怕,你们是朋友,好好和他学习一下。”
    沈旭噗的一声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不等江臣说话,就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一定会向‘沈旭’同学学习。”
    *
    体检过后就是五一假期。
    昨天学校放假,江卓也正式入院准备手术了,杨思一早就带着昨天没带齐的换洗衣物和早餐去了医院,江臣则是中午过去,和杨思换班给江卓送了午饭之后,陪他坐了一会就被赶着离开了。
    江卓夫妇都觉得家里出事之后,江臣的性格比之前沉了许多,虽然其他人看来是更加懂事,但在他们眼里却是心疼,之前假期孩子还会常常与朋友们出去打球游玩,现在却总是待在家里要么看书要么帮忙,这个年龄的孩子哪需要这样,他们只希望他开开心心就好。
    所以,江卓见江臣坐在他边上,拿起带来的书打开,一副准备看一下午书的架势,毫不犹豫就抽出他手里的书把他赶了出去,在那之前还塞了给他五十块钱,让他去找沈旭霍博,该去哪玩去哪玩该吃什么吃什么,不要总闷在家里和医院。
    江臣无奈,只能带着钱离开了医院。
    今天是五一第一天,沈旭和父母去亲戚家了,霍博现在也不在燕市,所以今天他本来计划在医院看书照顾父亲,这个时候计划打乱,他一时不知道该去哪才好。
    走在医院门口,江臣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两条街外热闹的古朴老街上。
    那是一条古董街,在燕市颇为有名气,几年前曾有人在地摊上淘宝,以三十块钱的价格买下后来拍卖价将近三百万的一尊乾隆时期长颈葫芦瓶,可谓是一夜暴富,从那之后古董街也名气大增,来此淘宝的人络绎不绝,更是吸引了许多游客参观。
    江臣虽然一直住在燕市,可第一世时也只是经过过那里,从没进去过,这一世也同样如此,恰好现在无事可做,他脚步一转,往古董街的方向走去。
    古董街人来人往,现在正值假日,更是游客众多。
    江臣刚走进去没几步,就已经准备转身往回走了,可是拥挤的人群推着他向前走,现在转身回去很困难,让他不得不选择从古董街的另一头出去。
    两旁店面大多装修复古,有红门石狮的大户,也有木梁雕窗的小户,若是没有拥挤的现代装束人群,一眼看过去倒是真有几分以假乱真的古时场景。
    江臣在一扇木门前停下,视线停留在门口随意放着的铜盆里,那盆里全是圆形古币,有些干净有些斑驳,大小不一。
    “客官,想淘点铜币?”大概是见他站得有些久了,打扮也很复古的店员走过来,说的话却不古不今:“您要是想买,我们古云斋绝对满足您的需求,客官要哪个年代的,我给您看看?”
    江臣回神,婉拒了店员的推销,转身出了店。
    站在门口伫立了几秒,他抿了下唇,抬腿往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去。
    出了古董街,江臣在旁边的公交车站坐下,低眸思考着刚刚突然想起的事情。
    第一世他和霍博沈旭合开的公司刚刚起步时,终于谈妥了一笔对当时的他们来说极其重要的合作,为了表达对未来合作伙伴的尊重,他们三人都出席了那一场合作伙伴举行的宴会。
    他一向不爱参与这些宴会,总共加起来也没去过几次,那场宴会算是他影响较深的一次,因为他们的未来合作伙伴,在几杯酒下肚之后,就抓着坐在他旁边的江臣的手,给他说他的发家史。
    “2004年劳动节,我心念一动啊,就想着去燕市郊区看看亲戚,谁知道半路上竟然捡到了张湖北官钱局银两票,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湖北官钱局银两票?见没见过?我和你们说说……那银票上面写着‘凭票取估平宝银拾两整’,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不落!看到那张银票的时候我心里一跳,就知道自己发财的机会到了,立刻就把它藏起来带回了家,事实证明我果然料事如神,06年的时候港区拍卖会,那张银票你们知不知道拍了多少钱?一百三十万!一百三十万啊!老子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么来的哈哈哈哈……”
    这段话虽然他只说了一遍,但江臣记忆力一向极好,再加上当时被喝醉了的男人扯着手一会说发家史一会扭秧歌的经历太过特殊,让他时隔两世都没能把这件事情以及他扯着嗓子唱的跑调歌声从记忆里抹去。
    只是这件事在他的记忆里从来不占重要部分,属于印象深刻所以难以消除的记忆垃圾,所以在见到刚刚那一盆子铜币之前,他完全没有回忆起来,可看到那些铜币之后,记忆就自然而然的随之浮现了。
    现在恰是2004年劳动节第一天,虽然不知道那人是在假期的第几天捡到银票,可也在这个时间阶段之内,古董店门前,江臣几经思考之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如果那张银票今天被他捡到,他会留下笔钱,如果没有,他也不会再去第二次。
    213路公交车在面前停下,江臣起身,抬腿上了车。
    第19章 穿回来第十九天
    燕市基本呈四方形,从中心往四面蔓延,靠近隔壁省市的地方算是郊区,然而虽说是郊区其实并不偏僻,比如西南两面的郊区可能无法与市中心相比,可比起某些二三线城市的市区或许还要热闹繁华些。
    只有东郊例外。这里不像北郊山高水清可旅游赏光,也不像西南郊人多热闹,大片的田野与未开发的土地更趋近于国内某些富裕的农村状态,人少地多,越往东道路越难开,来往的车辆也极少。
    213路是唯一能从市区开往东郊的公交车,可即使如此,车子也只会停在村外的大路上,再往里走,就只能靠私家车或自己的两条腿。
    江臣下了车,入眼是宽广的马路与一排三层高的小楼,虽不繁华却也整齐热闹,并不像是村庄的模样,直到顺着小楼向前走,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从岔路进去,几十米之后,才看到连绵的田野。
    江臣在路口驻足了一阵,等到有农民经过,询问之后,顺着他的指路向前走,将近半小时,才走到了他要找的东华村。
    比起刚刚的田野,这里多了几分热闹,自盖的房屋距离不远不近,有脸晒得通红的小孩在一边玩耍,还与趴在她身边的大狗说话过家家。
    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正是最热的时候,地里没有农民劳作,附近只有这一个孩子在玩耍,东华村看起来也比他想象的更大,若是漫无目的的想在这里找一张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才出现的古币,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江臣抬眸远眺,成片的绿,随着微风形成波浪,一层一层向一处涌来,带着泥土和新鲜空气结合的湿润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漫步在田园风光之下,捡钱的心思反而淡了,家里现在虽然缺钱,但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式,那张古币他有没有其实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刚刚会过来除了下午无事可做外更多的是心血来潮。
    心思淡了,江臣也没打算立即离开,他前后两世都生活在繁华的都市之中,极少见到这样的风景,在星际时代时更是只能从智脑的远古画面里看到,既然来了自然要多欣赏几眼再走。
    不远处有只肥猫慢吞吞地踱步而来,嘴里叼着一只麻雀,路过江臣时抬了抬脑袋,又踱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
    江臣没在意,抬腿向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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