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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场。
    第二天下了一场小雨,六月的天气下雨不算太冷,江衍曲起手臂,手肘搁在副驾驶车窗外,偏过头漫不经心看着出口位置。
    江衫穿着靓丽,手里拿着小粉扑,边补妆,边抬头瞥他一眼:“晁哥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把经纪团队辞了。”
    晁哥人品堪忧,但专业能力不错,属于莫科传媒最顶级的经纪团队,捧红过不少人,江衍是其中一颗最茁壮的摇钱树,最挣钱的艺人没了,晁哥病急乱投医,想起江衍还有个姐姐。
    “嗯,辞了,你把他电话拉黑。”江衍声音冷淡,不愿谈这个。
    “你自己事情,自己处理,我不太喜欢他这个人,有本事,但太势力了,他对见渝的态度,我一直看不惯。”江衫合上粉扑盒子,看着后视镜里的江衍,“这都是你惯出来的。”
    势利的人往往很会见风使舵,拿着鸡毛当令箭,江衍对程见渝的态度,决定了晁哥对程见渝的态度。
    江衍搭在窗外的手握紧,撇过头看她一眼,“你能闭嘴吗?”
    这几天烟抽太多,他的嗓音有点哑,尾音沙沙,江衫“啧”一声,“你可少抽点烟吧,真不知道程见渝怎么受得了你。”
    “你别提他。”这三个字如同锉刀一样,江衍每听见一次,在心里来回割一次,说不上来的难受。
    江衫注意到他的异样,幽幽叹了口气,站在女性角度,不管程见渝和她弟弟怎么了,都是她弟弟咎由自取。
    开车的是江衫的司机,一个二十来岁的帅哥,他突然惊讶的“啊”了声,看着窗外问:“温先生来了。”
    因为下雨的原因,出口深色地砖湿漉漉,过往匆忙行人踩上污秽脚印,打着伞的人头攒动,乱哄哄的一片。
    优越外貌与身高是人类基因遗传,这句话在温岳明身上得到真实验证,他穿着简约利落的羊毛精仿的灰色浅格纹西装,质地柔软的针织开衫代替了西装背心,削弱了原本正装带来的锋锐,铬金属色西装扣子没有一本正经的扣齐,稍微放松的几颗衣扣有种老派绅士的优雅,看上去富有学识又知性亲和。
    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轻薄眼镜,下颌线轮廓干净流畅,眉目和江衍有七分像,但相比江衍的疏离冷淡感,他长相更沉稳,没有半点浮薄之气。
    金发蓝眼的私人助理撑开一把复古长柄黑伞,他低头站入伞下,一步一步朝着车子走过来,走路的姿势稍显怪异,但不影响他身上从容风度,几乎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有人回头看他。
    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温岳明弯腰偏身坐进去,轻和的木制香水味浅浅,有种书卷气息。
    江衍与江衫一同看向他,时间厚待与他,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没什么变化,江衫眼眶发红,局促不安的呼吸着,温岳明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膝上的手,仔细端量她,声音温和,“嗯,野丫头更漂亮了。”
    “小舅舅你没有什么变化,和以前一样帅。”江衫放松笑了。
    温岳明低头笑了笑,偏过头望向坐在副驾驶的江衍,“小衍也长高了。”
    江衍点点下颚,轻轻一笑,“比你走的时候高5厘米,现在186。”
    “看来你多做户外运动是有用的。”
    “和你一样基因好,天生的。”江衍透过后视镜,两人相视一笑,舅甥很有默契。
    “我打个电话。”温岳明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语气温和,“行李放到酒店房间,嗯,轮椅放在后座,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开车的司机在等红灯,下意识回过头瞥一眼他的腿,干净笔直的西装裤褪下,左腿摆放姿态生硬。
    江衫重重咳嗽一声,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司机脸色一白,连忙回过头,江衍抬起手拍一把他的后脑勺,音色冷冽,“好好开车,别瞎看。”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车内和谐气氛凝滞,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来袭,关于温岳明的腿是一个禁忌话题,江家谁都知道的秘密,但江家谁都不会提起。
    温岳明风轻云淡扶了扶眼镜,半开玩笑的看着司机,“眼光不错,我的左腿是奥托博克的动力膝,可以辅助日常一切,除了不能开车。”
    语气末尾惋惜的叹一口气,江衫和江衍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茬,担忧言语会触碰到他的伤口。
    沉默一瞬。
    温岳明眼神含着笑意,神情放松,好像一切尽在笑谈中,“你们不用紧张,刚装完在医院的时候,有个小男孩好奇的问我:“你是钢铁侠吗?”
    “我说‘i am iron man ’。”
    他特意用了美式发音,轻松悦然,玩笑分寸拿捏的巧妙。
    有人自嘲是为了等待其他人的反驳,但他不是,这是一种毫不勉强的潇洒风度,来自日积月累的自信,这种自信又平白给他增加一种特殊魅力,不似古板绅士让人无聊又讨厌,这是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江衍两手抄在卫衣口袋,低头笑声散漫,江衫也笑了,她很高兴,小舅舅能真的放下过去,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沉湎伤痛,郁郁不可终日,太好了,那个风流俊雅,自信从容的小舅舅又回来了。
    “小舅舅,你这次回国目前有什么打算?”她问道。
    温岳明不疾不徐的说:“我和沪市的一家医院约定了,牵头组织研究一种免疫缺陷病,明天正式开始工作。”
    江衍忽然说道:“你不用住酒店,住我家,很方便。”
    温岳明笑着摇摇头,“我听说过了,你谈恋爱了,已经发展到同居,我不打扰你们的感情。”
    “有空让我见见他,我很好奇一个什么样的人能俘虏你。”
    “有空吧。”江衍别过头,看着景致倒退窗外,摸着打火机,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拿着烟的手搁在窗外,“他什么都好,全身上下都是宝。”
    虽然宋应非挺傻逼的,但有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像程见渝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是幸运,也是不幸,因为一旦分了手,看谁都是清汤寡水,比不上程见渝,已经拥有过最好的,谁能容忍次品呢?
    温岳明和江衫互视一眼,江衍是脾气性格他们清楚,能说出这样的话,铁定是陷进去了。
    到了酒店,温岳明的助理早已等候,打开后备箱取了行李箱,温岳明撑开伞,下车,回过头看着车里的江衫,语气顿然柔和,“帮我介绍一个熟悉电脑的,我想刻录一张光盘。”
    “好哇,小舅舅你想刻什么?”
    温岳明嘴角微牵,轻描淡写,“风景,埃塞俄比亚三年以来的日出日落,想送给一位朋友当赔罪礼物。”
    江衍靠在副驾驶上,随手掸掸烟灰,似是笑了下,“朋友会送这个?我看这是我的小舅妈吧。”
    温岳明意料不及他的调侃,脸上笑意渐消,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否认。
    第22章
    警察简单做了笔录,不出程见渝的预料,写字楼监控里男人戴着口罩鸭舌帽,包的严严实实,穿着一件装修公司的工装,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花钱收买一个装修公司职工的价钱并不高,这种给对方泼油漆的流氓行为造不成实质伤害,纯粹为了恶心程见渝。
    像贝信鸿这样老奸巨猾的人,这只是第一步,陈开和安安问用不用在门口装个摄像头,程见渝让他们两静观其变。
    梁邱导演虽然不能拍《请温柔的杀死我》,却依然信守承诺,送给程见渝一张宴会小型慈善晚宴请柬,打算将程见渝引荐给圈里相熟导演,程见渝真诚感谢他的赏识,悦然赴约。
    程见渝没有正装,特意挑了一套成衣,因为某位吹毛求疵的先生,他对西装多少了解一些,从面料是要英式面料,还是意式面料,到衬衣扣子颜色质地,清楚如何搭配选择。
    正好可以配上江衍送的袖扣。
    换上西装,他边扣衬衣扣子,边掏出口袋响动的手机,一个陌生号码,他摁了免提,扔在试衣间凳子上。
    客服的声音洋洋盈耳,“您好,我们是里查德米尔,您在半年前定购的智能防水运动手表现在国内有现货了,请问您最近有空来挑选现货吗?”
    “不用。”
    “啊……这样,定金我们是不退的……”
    “嗯,好,现在不需要它了。”
    程见渝拿起手机,摁下挂断,单手对着穿衣镜理理翘起发梢,自嘲低笑,半年前他的一位长辈病逝,回家处理丧事,恰巧江衍从国外回来,面对空无一人的家,憋了半个月的性欲无处发泄,能不生气吗?
    这块手表是当时程见渝受不住日夜折腾,买来哄他开心的,原本以为很快会有现货,没想到一晃半年过去了。
    现在他不用哄江衍了,也不需要这块手表了。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程见渝点开扫过,三天内江衍第二次给他主动发微信,要在以前,这是一个奇迹。
    [jy]:你在哪?
    程见渝当做没看见,拿得起,放得下,这段关系本就是各取所需,暗无边日的日子里,他需要虚假美妙的泡沫来麻痹自己,止住深入骨血的愧疚和痛苦,而江衍需要人上床,求仁得仁,皆大欢喜。
    他们两如今应自负盈亏,好聚好散。
    慈善晚宴的酒店选在沪市中心位置,天台空气清新,远眺能看见清澈蜿蜒的北河,两岸霓虹绽放,深色的天际线触手可得。
    今晚这里星光闪耀,影视时尚界的名人佳丽共聚一堂,各式各样的香水脂粉味在空气中纵横驰骋。
    梁邱的助理魏隆等候多时,见到了程见渝一怔,心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一点不假,“梁导在等你了,我带你过去。”
    作为编剧,程见渝长得不像大众印象里的模样,简约的白衬衣,精致修身西装衬托身材挺拔,言谈举止之间斯斯文文,如明月清风,他的眉眼算不上惊艳,却很有韵味,与在场一线大导来往交谈,不卑不亢,自如洒脱,有种处变不变的劲。
    在场的人还以为他是那个准备出道的艺人,人们眼光会在他身上多多少少暂停,有人曾暗自笑话梁邱老糊涂在微博上吹一个五年没有作品的编剧,现在看到程见渝本人,不得不佩服梁邱的眼光敏锐。
    气质这玩意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程见渝身上有种镇定冷静的感觉,这样的人,办什么事都靠谱。
    这次举办晚宴是为了慈善拍卖,主持人邀请梁邱登上宴会厅圆形舞台做致辞,程见渝得到了短暂空闲休息时间。
    他靠在露台入口的柱子上,漫不经心打量各式各样的人,很久没有和演艺圈的人有过交集了,这五年生活一塌糊涂,在这个谁红谁最大的圈子里,他的名字甚至都不配提起。
    还好,他认栽,但没认命。
    以他的个人能力,重新找回位置只是时日问题。
    露台上坐了几个圈里的演员模特在聊天,笑声阵阵,时不时流进程见渝耳朵里。
    “你们看见了吧,梁邱导演带的人,江衍和他在一起。”
    “就那个大冬天深夜排队买球鞋那个?我以为江衍早把他玩腻分手了。”
    “要我也不分手,他长的多好看,江衍给周觉青生日送歌,还和周觉青拍广告,他管都不敢管,这多爽啊!”
    大家齐声笑骂。
    “江衍还带他拍综艺了吧?这么好的一条狗,我也给他赏根骨头吃。”
    “这不搭上梁邱导演了,江衍给他引荐的吧,梁邱导演真可怜,这么大年纪还要被资本胁迫。”
    “你怎么知道是胁迫的,说不定梁邱也好那口,不然能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
    众人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想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程见渝眯了眯眼梢,他自己无所谓,说的十有八九都是表面事实,但梁邱导演何其无辜,被人这样编排,他转身走向电梯,风轻云淡的下楼,曲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叩了叩酒店前台吧台,服务姑娘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先生,您需要什么?”
    “两瓶拉菲古堡,要2000年的,送到32层露台a桌。”他轻描淡写的说。
    “您确定要两瓶吗?”
    “嗯,醒好酒再送上去。”
    做完这些,他正要拿出车钥匙回家,身后传来声轻微的笑声,回过头,宋应非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靠在墙上,一只手给他比了个赞的手势,笑吟吟的说:“嫂子,没看出来,你居然也有这么坏的一面。”
    刚才他坐在b桌,越听越气,正打算开口制止,看见了程见渝身影,好奇心促使他跟了下来,没想到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
    宴会名流荟萃,众星云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碍于面子那帮人不会不结账,五万块钱买一个胡说八道的代价,值了。
    程见渝点点头,算作打招呼,没有交谈的打算,江衍的朋友一概没什么印象。
    此时“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他转身走进去,轿厢装修珠光辉丽,明亮光芒洒在脸上,薄茸茸的睫毛染成浅黄,神情端庄淡雅,看的宋应非心中一荡,猛的冲上前,伸手扒住快要合上的电梯门,挤了进去。
    “我也去车库取车。”宋应非自动忽略程见渝皱眉的轻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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