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住额头,自嘲地笑笑:“平时很少喝那么多酒,劲头上来了。”
年逾五旬的将军便温文尔雅地伸出手臂:“请您小心些,可别摔着了。”
埃莉诺没拒绝:“您酒量真好。”
“不,我也有点晕乎乎的。”塞坎达斯终于笑了笑。他的两颗牙齿外翻,笑起来便没抿唇不语时有魅力,反而甚是滑稽。但埃莉诺记忆中的塞坎达斯,就是这么个对母亲整日微笑的男人。他脾气好得令人诧异,克里斯蒂娜再怎么故意作弄他,他都只是这么一笑了之。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埃莉诺步子不稳,微微摇晃。塞坎达斯立即扶住她,手掌在她腰间一搭,被烫到似地离开。她似乎没察觉他内心的波动,反而把将军当做支柱,身体的重量往他那侧压。塞坎达斯垂头看她一眼,神情莫辨。
“刚才席上的话题太危险了。您就不怕有探子……”埃莉诺的声音很低。她凑得那么近显然只是为了安全地交谈。
塞坎达斯的神情立即放松下来:“这座宅子是安全的。”
她谨慎地摇摇头:“有心人大可以向安东尼斯告密。”
对方沉默须臾:“您不相信使团中的人?”
“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埃莉诺的口气尖锐起来,她挑了眉嗤笑,“不,我谁都不相信。”
记忆中的克里斯蒂娜常常以这种口吻将旁人噎得哑口无言。
塞坎达斯果然一晃神,半晌再次开口时已放弃了无谓的敬语:“我知道你们离开艾斯纳后……过得很辛苦。”
埃莉诺牵了牵唇角:“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现在你也再次回到了首都。”塞坎达斯斟酌着词句作出承诺,“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看在克里斯蒂娜的份上,我绝不会推辞你的请求。”
第一个拥立安东尼斯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将军叔叔。
在母亲因为丹尼尔的死几乎精神失常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埃莉诺抑制住放声大笑的冲动,嗫嚅:“不瞒您说,母亲留下了一样东西,嘱咐我一定只能交付给信得过的人……”
塞坎达斯一震,低声确认:“与皇帝有关?”
她咬住下唇,带怯地从眼睫底下看他,缓缓点头。
塞坎达斯没立即应承下来,直到他在房门前驻足才道:“你的房间就在这里,周围几间都空着以防万一。至于那件事……明天再来找我。我也需要仔细考虑。”
埃莉诺恭顺地颔首,抬眸与将军对视,双唇开阖,却没发出声音。
走廊上的油灯骤然熄灭。
塞坎达斯扶住额头,低低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赛克?”埃莉诺压低声音。
将军似乎因为这熟悉的称呼头晕目眩。他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她,分辨着她黑暗中的轮廓,失控地念出盘桓于心的名字:“克里斯蒂娜……”
埃莉诺不应。
塞坎达斯慌张起来,伸手去确认她不是酒意生出的幻觉。
“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墙上推,“你现在……你现在是否终于愿意正眼看我了?”
可夜色四合,无从确认视线的去处。
将军喷吐在她面上的气息滚烫又带着酒味,他果真有些醉了:“明明我一直就在你身边,你为什么永远看不到我?”他深吸了口气,字字压抑而痛楚:“啊,我还记得,那被诅咒的科穆宁的眼睛,你宁可与那个红头发的野蛮家伙眉目传情,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你嫉妒查理?”
“不,我怜悯那个傻瓜,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科穆宁玫瑰的爱情,”塞坎达斯凑得更近,全无刚才的温和冷静,以异常恶毒的语调在她耳畔呢喃,“我知道的,你和那个男人的事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