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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已经到爸这边了,跟他说一声就可以了,嗯,对,明天出发,哥那边我也跟他说过了。”顾疏澜边说边输入大门密码,顺利进了父亲顾实的公寓。
    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家居拖鞋,一只手撑在墙壁上把鞋换了,耳朵可没空着,耐心听电话里商舜华的叮嘱,不时地“嗯”几声附和。
    顾实的助理陆殷听见声响从旋梯上走下来,把灯打开。
    “嗯?”顾疏澜一直注意着电话里的动静,没有注意到房子里没有开灯,突然的明暗变化让顾疏澜下意识抬起了眼睛。
    “疏澜你来了,你爸爸在楼上书房和……”陆殷笑眯眯地解释着,被顾疏澜打断,他指指自己耳边的手机,示意自己现在并不方便。
    陆殷歉意地笑笑,伸手指了指楼上,然后又带着顾疏澜进入客厅,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的相册旁边。
    “好了,妈,你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我没有怪你,何况还有俆晋他们呢。”顾疏澜无奈地打断商舜华。商舜华是事业型女性,本来就早出晚归,自从顾疏澜上学后,母子间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商舜华觉得这样不行,所以顾疏澜假期一到,商舜华就一定会挤出时间跟儿子一起旅游,这次是个例外。
    电话那头,商舜华还在絮絮叨叨,顾疏澜已经有些乏味,再加上电话那头能听见商舜华的助理在催促,商舜华的语速也越来越快,听得顾疏澜一个头两个大。他换了一只手接电话,把桌上的相册拿起来看。
    那是顾疏澜刚出生时的全家福,一家四口看着很是美满,但顾实和商舜华如今形同陌路的关系已经可以从照片上两人的距离窥得一丝端倪。不过好在当初是好聚好散,这么多年来四人的关系不算太疏远。
    “好好玩,记得给你妈我带礼物!”商舜华急匆匆地结束电话,顾疏澜听着嘟音笑了笑,看见陆殷托着咖啡站在楼梯旁,记起今天是来跟顾实道别的。
    “疏澜长得比你爸爸还高了吧?”陆殷看着面前高挑挺拔的少年,感慨道。
    “陆伯伯给我吧,我拿上去。”顾疏澜笑笑,接过他手里的咖啡,低头看了一眼,两杯,接着往楼上走去。
    陆殷在楼梯口一直看着顾疏澜从拐角消失,这孩子长得快,变得也多,已经看不出幼时撒泼淘气的样子,活力不足,成熟有余,明明也就十七岁。
    咖啡有些满,顾疏澜端得小心翼翼,但还是让浓郁的苦味旋出好多,一路延伸至书房门口。顾疏澜叩门的手还没落下去,就听见门内茶具打翻的声音,顾疏澜顿了一下,手掌一翻,握在门把手上往下按。
    “你说她们母女找到了?”
    顾疏澜眉头皱了皱眉,对这句惊愕得破了音的话有些疑惑,印象中顾实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他总是温和宽厚,对自己是,对前妻也是。
    书房门并不是哑巴,但细微的开门声被顾实高声的疑问盖了过去,使得顾疏澜能够透过门缝听得一点见不得人的消息。
    “照片我看看……”书房内,顾实窸窸窣窣地翻着文件袋,门外,顾疏澜垂着头离门缝更近了一点。
    “是……是她没错,姜……”顾实好像不敢念人家的名字,吞咽了好几次也没能说完,怅然地吐出一句,“最后还是我辜负了她……”
    辜负?什么意思?顾疏澜托着托盘的手使不上力,两只白瓷杯挨着,斜斜抵住房门,一道褐色的水柱顺着门框留下来,顾疏澜没注意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咖啡味,顾实更没注意。
    “两个人都住在岛上,那孩子……”站在顾实书桌前的人欲言又止。
    顾实喃喃道:“算起来,这孩子也就比疏澜小一岁,疏澜我陪伴得少,那孩子更是——”
    “嘭——”
    “谁?”顾实被门外的声音吓了一跳,警惕地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应,又冲到门口,猝不及防地踩了一地的咖啡和白瓷杯碎片,正好看见顾疏澜闪出门外的身影。
    “疏澜!”顾实这下是真的慌了,顾不得湿了的鞋袜,蹭蹭蹭往楼下跑,咖啡渍带了一路,打开门哪里还见得到顾疏澜的身影。他有些懊恼地踢走脏拖鞋,在玄关处重新换了一双,一抬眼,正好看见茶几上被反扣的相框。
    顾疏澜一路跑出公寓,思绪、情绪乱成一团麻,他无法消化突如其来的真相,只能拼命地往前跑,跌跌撞撞,把路人的咒骂,大犬的狂吠都抛到身后。根本不是好聚好散,是他人插足,是顾实薄情寡义,把他瞒得好死。
    “操!”顾疏澜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骂了一句,捏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徐晋,明天的飞机,我改签了。”
    “大哥,不是说好的去地中海吗?改去哪儿啊?哥们儿都跟你一起改。”徐晋只能听出顾疏澜气息不稳,别的通过手机是发现不了的,比如他脸上的愤恨和不甘。
    “南宜岛,我一个人。”
    订机票,登机,转机,到达码头,登船,顾疏澜一言不发,卯着一股不知道跟谁犟的劲,终于坐上开往南宜岛的轮渡。
    难得碰上南方的太阳雨,水汽扑在玻璃上,连着无边的海团成一片雾蒙蒙的水蓝色,顾疏澜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戴着降噪耳机,手指还用力地按了按,总算隔离开周围过于夸张的兴奋。旁边有人端了杯泡面经过,海水晃晃悠悠,那人也左摇右摆走不出直线,顾疏澜在那人靠近的时候往旁边让了一下,皱了皱鼻子,憋闷的船舱里,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很让他崩溃。
    顾疏澜等那人走远才把手机重新拿起来,手机主屏幕是商舜华女士逼他换的,母子俩的合照一个大笑一个别扭。商舜华毫无负担的大笑并不常见,更多的是职业假笑,友好又疏离。顾疏澜估摸着商舜华要是知道自己临时改了计划去南宜岛,还是去找别人的麻烦,职业假笑都扯不出来了吧。
    顾疏澜点开某程app,用纯白的页面挡住了商舜华过于开心的脸。页面上蹦出来的旅游攻略顾疏澜觉得很讽刺,快速下滑,在一众独特又抓人眼球的民宿推荐中找了家商务酒店,提交入住请求。他可不是来度假享受慢生活的,他是来抓人的,生活慢不慢他不知道,鸡飞蛋打倒是有可能。
    “呼——”顾疏澜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到前排客人耳后的防晕贴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胃里翻滚得厉害,他把手机屏幕摁灭,闭着眼假寐,暂时将纷乱的思绪压下,任由起起伏伏的轮渡将他送往越来越近的南宜岛。
    “*!”顾疏澜克制不住地骂了一声,还好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座位堵在出口下船,没人注意这一声饱含震惊和不爽的宣泄,顾疏澜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短信,他被酒店截单了!?
    有本事截单,可没本事让顾疏澜离开。他恼完,一改本意,选了评价最高、体验最好的一家民宿,提交了入住申请就立马发了自己的位置信息,等着老板派车来接他。
    小波折而已,没什么能阻止顾疏澜登岛。顾疏澜拖着行李最后一个下船,毫无防备之下,潮湿的海风扑了他满怀,额角的头发被吹开,鼻腔中满是南方小岛特有的湿润咸腥的味道。
    还是难受。顾疏澜被那艘船晃出的头晕没那么快消退,海风肆虐之下,耳膜凸凸作响,孩童又吵闹个不停,连外面拉客的观光车喇叭声都刺耳得难听,顾疏澜索性在候船大厅里等司机联系,没想到西斜的太阳看起来红彤彤的像个火球,实则是一颗巨大的安眠药,他竟然缓缓地睡死过去。
    姜氶心溜出门前被母亲姜照影截住,手里的泳镜被姜照影提起来晃,姜氶心下意识想抓,听见自家老妈没好气的“啧”了一声后,又愣愣地看着姜照影,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去玩儿。
    “姜氶心你还记得自己干嘛来了吗?这几天我可没见过你的手抓过画笔白纸,全是贝壳细沙,现在又想蹿去哪儿啊?”姜照影想拿泳镜磕磕姜氶心的脑门,看见满头的细汗后又舍不得,扯了张纸按在他脑门上帮他擦汗,嘴里还骂,“姜家的白皮猴儿!”
    “妈!我是姜家的窦娥还差不多!我画画的时候你没看见,我出去玩次次都被逮到。”姜窦娥伸着细长胳膊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很是无辜地说道。
    “氶心画啦,昨个儿还帮我在院里的墙上画了好大一丛花呢,姜姨你可别错怪他。”说话的是隔壁租车店陈老板的女儿陈愿馨,手里提着两坛海鲜酱,说完还朝姜氶心眨了两下眼睛。
    姜氶心朝姜照影努努嘴,摆出胜利的微笑,小跑到门口接了陈愿馨手里的坛子,举到眼前看:“陈叔叔家的海鲜酱,下面最好吃了!”
    “你什么时候把你愿馨姐姐拉到你那个阵营的?”姜照影瞪了姜氶心一眼,又招手喊陈愿馨进来,“你爸爸在店里吗?”
    陈愿馨摇摇头:“带客人环岛游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有什么事吗?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姜照影摆摆手:“临时有个客人订房,想让你爸爸帮我接一下,既然这样就算了。”说完又转头叫住鬼鬼祟祟出门的姜氶心,“氶心你帮我去接一下客人吧,他的船马上就靠岸了,姓顾,顾疏澜。”
    “没问题!”姜氶心大声应下,扭着电瓶车屁股就冲了出去,后轮卷起一阵沙,跟个火箭似地发射出去,只不过目的地不是码头,而是海边。
    等车轮嵌进细沙中,姜氶心朝海边的小伙伴招了招手,边跑边脱,踢了鞋甩飞了衣服,跟个猴儿似地窜进海水里,溅起的海水扑了小伙伴一脸。
    “氶心,怎么还迟到了啊?”小伙伴乐呵呵地随口问。
    “不仅迟到,我还要早退呢,我妈让我去码头边上接个客人,不能玩太久。”姜氶心嘴上的话边说边忘,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姜氶心像个烧水壶似的冒泡,整个人已经沉下水,快活似神仙。
    日薄西山,落日将周围云层晕染过渡,火焰似的,余出的艳影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哗啦”一声,一颗脑袋从那片鳞光中突破出来,姜氶心在水中感受到海水在降温才发现似乎自己误了时间,像是不敢相信,护目镜一摘,他往后一看,太阳像一团兜不住的铅球正往下沉。
    姜氶心愣了一秒,手忙脚乱地往岸上跑,沾了一脚的细沙,留下一条慌不择路的脚印和一串“完了完了”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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