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有种深入虎穴的感觉呢?”赵原枝试探着走到那两人面前。
“快来快来!看我给顾疏澜画的画。”姜氶心赶紧把画展开,“怎么样?”
“额——”赵原枝僵着脸,只有两只眼珠子转动,缓缓竖起了拇指,生硬地赞美道,“当代毕加索,达芬心。”
达芬心并不开心地大喊:“这俩根本就不是一个风格!一点都不走心!”
“你也被姜氶心画了?”顾疏澜在赵原枝幸灾乐祸的问句中缓缓点头,赵原枝笑了半天,拍了拍顾疏澜的肩膀,亲昵道,“被姜氶心画了我们就是兄弟了!”
“什么意思!?”姜氶心不爽地看着这两个“难兄难弟”,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粗俗!
赵原枝把炸毛的姜氶心拽下来,神神秘秘地说:“今天我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个事。”
“什么事啊?”姜氶心被他那突然严肃的表情吸引了注意力,凑着脑袋过来听。顾疏澜眼前被迫挤了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无奈地后仰了一下,谁想着俩人又追着凑上来,顾疏澜无法,出声止住这俩脸上过于夸张的神秘感:“快说。”
赵原枝得到了满满的关注很是得意,吸吸鼻子,缩着肩膀,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幽幽地说:“前些天晚上,璐璐在从店里回家的路上被小流氓拦下来了……”
顾疏澜没听下去,一下子也想不起璐璐是谁,但出手撞了一下赵原枝的的胳膊,严肃道:“这种事不要乱说。”
姜氶心看顾疏澜态度冷硬,有些奇怪,心里想不是还没见过璐璐吗?怎么这么护短?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是啊,这种事你怎么知道啊?”
赵原枝被打岔有点不耐烦,亮声解释道:“我妈是谁啊?方圆八百里的消息就没有她不知道的!母鸡一叫她都知道这鸡几更会下蛋。”看姜氶心和顾疏澜没什么反应又低声说下去,“还好遇到放牛归来的牛伯,没出什么事,这几天都在家休息呢。”
顾疏澜终于想起璐璐是谁了,怪不得那天去吃海鲜的时候没见到她。
姜氶心听到结果没出事就没什么兴趣了,“咵嚓”一声咬下一口苹果,咬完才发现赵原枝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璐璐?!”
姜氶心被瞪得有点不好意思,弱弱道:“要不……我送几个苹果过去给他压压惊?”说完还把带着齿痕的苹果往前伸了伸。
赵原枝头像个荡秋千似的,荡到顾疏澜那边,顾疏澜咳了一声,盯着苹果上的齿痕说:“我觉得姜氶心的办法好。”说完就得到姜氶心大大的笑脸,腮边被果肉顶得凸起一块,顾疏澜觉得空气中的苹果香突然浓郁起来。
赵原枝不爽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颤着指头“你们、你们”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呀,事后报警了吗?”姜氶心又咬了一口苹果。
“报了!”赵原枝痛心疾首,“没出事做个笔录就走了,人也没抓到。”
“你有什么办法吗?”顾疏澜可算看出来了,赵原枝来这可不单单是为了激起他们对璐璐的同情的,而是想好了什么主意来找他们商量的。
赵原枝笑得高深莫测:“知我者,疏澜也!”拍了顾疏澜一下,迫不及待地说,“我打算组织人在璐璐回家的各个路口分段蹲守,保证她一路上万无一失,怎么样?”
姜氶心“咵嚓咵嚓”啃苹果的速度快了好多,显然是对他这个计划不太感兴趣,但没想到看起来不太爱凑热闹的顾疏澜居然点点头同意了,他也不能退缩不是?姜氶心也举手加入。
赵原枝很满意,像首长巡视般露出“同志们辛苦了”的欣慰微笑,商量着明天下午天黑之前在璐璐海鲜店集合。
盛夏天黑得晚,到了点太阳准时从西边海域一落,便有黑压压的天幕拉起,整个小岛就如同沉睡一般,犬吠的声音都小很多。
顾疏澜吃完饭站在楼顶从上往下看,南宜岛主干道本来就不多,也不密集,路灯几乎形同虚设,夜晚出游的旅客几乎没有,本地人更是日落而息,所以大晚上在街上晃确实挺不安全的。
姜氶心在后面看着,只觉得顾疏澜半个身子都浸在夜色中,回想起自己落笔的那两片紧抿的唇。他似乎不是来旅游的,并不关注岛上的各种风景名胜,那就是来散心放松的了,就是不知道他来散的是什么样的心情,松的是哪根弦。
“嗯?”顾疏澜突然转身,姜氶心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神,反应过来之后,不太自然地低了头搅着碗里的双皮奶。
“双皮奶都要被你搅成奶糊了。”顾疏澜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没等姜氶心作反应就又扔下一句:“明天你还是别去了吧。”
“为什么?”姜氶心不懂。
“医生给的药吃完了?”顾疏澜好心提醒,没说出心里话,这姜氶心看着好脆皮,不添乱就不错了,况且姜氶心在,他不好跟赵原枝打听别人。
这年纪的男孩哪里能听得进这种话,英雄救美这样热血又刺激的事情比待在家里闷着又去多了,嘴上无法反驳,那眼珠子溜溜地转,梗着脖子不服软,顾疏澜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的话白说了,也不强求,摆摆手随他去了,反正姜氶心也不归他管。
明明明晚才行动,姜氶心现在就开始激动,搅碎的双皮奶奶香四溢,红豆的甜滋味儿也蔓延开来。最后,顾疏澜回房之前也拿了一杯红豆双皮奶。
姜氶心嚼着嘴里的最后几颗红豆,还不知道自己吃东西的样子又多香,快快乐乐地吃完了小甜点就打算下楼,谁知道姜照影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妈!我今天没出去玩!画画了!”姜氶心亲昵地扯了扯姜照影的胳膊,仰着小脸卖乖。
“看见啦!你帮小顾画画。”姜照影捏捏姜氶心的鼻子,又问,“小顾这孩子看着挺孤单的,出去玩记得带上人家。”
姜氶心知道姜照影心好,点点头应下,心说顾疏澜一点都不见外,已经跟赵原枝结成“难兄难弟”,在没有艺术鉴赏能力的道路上达成了统一战线。
其实姜照影完全是触景生情。顾疏澜看上去是家境殷实又有教养的孩子,自己出游父母居然不在身边,让她想起自己的氶心也是这样,没有父母的陪伴,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摔了多少次跤都不知道,心里很不是滋味。
“氶心,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妈妈当得很不尽职?”姜照影揉揉姜氶心的脑袋,有些失落。
“妈!”姜氶心不知道姜照影在想什么,劝慰道,“外公外婆对我特别好,他们老念叨你,妈,今年还是过年的时候你才回去吗?”
“看看吧。”姜照影笑笑。姜氶心已经习惯她这样躲闪的态度,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再好奇当初母亲毅然决然离开杭州来到南宜岛的原因了。
第二天姜氶心依旧在家里,在姜照影眼皮底下装乖,老老实实做起了暑假作业,还惦记着姜照影的叮嘱,抱着书包去找在凉亭里看书的顾疏澜。
顾疏澜这书是在大厅里的随便找的。还以为书架上的书都是些空心的盒子,装饰用的,没想到真的是书,上面还有铅笔划的标注。
“《月亮与六便士》?”姜氶心歪着脑袋念着书名,念完没了好奇心,又在顾疏澜对面坐下,把暑假作业都拿出来。
“讲的是一个人为了画画抛弃妻子的故事,你有兴趣吗?”顾疏澜轻飘飘地开口,翻过一页,手指修长,轻轻压在右上角的书页上。
“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姜氶心瞥了他一眼,这本书他看过的,还做了标注。分明讲的是一个天赋极高的画家抛弃凡尘琐事心无旁骛画画的故事。
顾疏澜也不辩解,指腹摩挲着夹在书里的书签,上面画着姜氶心留下的微笑火柴人。两人都不再说话,姜氶心认真地做着作业。
姜氶心是艺术生,文化课成绩也不差但不算拔尖,有强势科目也有瘸腿课程,他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英语作业完成得飞快,数学更快,几乎是十几分钟一张卷子。
顾疏澜被他这哗哗翻动的声音打扰,书还没看完就被合上,看什么书,看姜氶心写卷子更有意思。他扯了一张刚完成的数学卷子看,有点傻眼,再扯一张,更傻眼。这艺术生只做他会的简单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外加大题里的几何体,不过他的空间思维确实不错,几何题写得都对。
“你在干什么?”姜氶心看见顾疏澜从自己的笔盒了扒拉出一支铅笔在试卷上打圈圈。
“帮你圈出写错的题目。”顾疏澜头也不抬。
“然后呢?”姜氶心满怀期待地凑上去。
“然后你自己检查,改正。”说着,又画下好几个圈。
姜氶心好失望,大喊:“哪里有这么多错的地方啊!”
顾疏澜想笑,忍住了,又在试卷第11题的题号下上画了个上不封顶的圆,看起来好像一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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