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植没什么心机地点点头:“我提了一嘴,只说家庭聚餐,可是爸不是有事出差了吗?”
商舜华看见顾实从车上下来,似乎压着一股气,车门都是反手甩上去的,想着这么急是有饭局吧,总不能自己不待见他,连同一个饭店又不愿意他来吧?她哪有那么小心眼啊。
这么想着,不再看窗外,转而想跟顾疏澜和姜氶心搭话,发现那两人自动屏蔽周围,走不出热恋期似的黏糊。
顾疏澜在给姜氶心布菜,哄娃娃似的:“汤还行,多喝一点,最近睡得晚,脸色都不好了。”
挺正常的关心,谁看了都要赞他一句贴心,但姜氶心不知怎么的有些害羞,头低着,瓷白的汤匙盛着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汤还没凉,温着那唇红唇,脸也浮出薄薄的红晕。
也不知道顾疏澜后来凑到姜氶心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姜氶心急了,一口汤没咽下去,勺子里的排骨就往顾疏澜嘴里塞。
商舜华被闪了眼睛,把刚才那些祝福的话全都抛到九霄云外,扯起还在吃饭的顾若植:“结账!”
顾疏澜早就把账结了,一行四人坐电梯下楼。
商舜华全副武装来,抛铠弃甲走,高跟鞋“咣咣”拖着,高盘发压得她驼背,还好手提包够大,挡住她茶足饭饱后的小腹。
她心情不错,一手挽着姜氶心,一手挽着顾疏澜,三人站在电梯中间,顾若植提着大包小包见面礼贴着墙壁生无可恋。
商舜华动动姜氶心的手:“氶心,有空就来找我玩啊,画展艺术之类的我不是很懂,但是疏澜小时候的丑事还是有大把大把能讲的。”
“妈!”顾疏澜无奈。
姜氶心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商舜华得了回应,不顾顾疏澜的面子,开始拿他小时候画地图的事情来讲,顾若植在旁边配合得哈哈大笑,胳膊上的礼品袋一松,咣当砸地上,电梯被震得晃了晃,还是没让商舜华把笑声憋回去。
姜氶心偶尔看见电梯门上映出的人影,有些恍惚,原来顾疏澜刚才说他气色不好的话是假的,他明明面色红润,他明明神采飞扬。
像做梦一样,他没想到顾疏澜的母亲会这么亲近他,惊喜万分又暗暗愧疚,怕眼前的和睦只是昙花一现,他跟顾疏澜只能有缘无分。
想到不远的以后,他有些不适,笑容有些僵,下意识收紧手臂,商舜华细瘦的胳膊硌住他的腰。
隔着一个人,顾疏澜还能感受到他的紧张,越过商舜华的头顶,认真地看着姜氶心。
姜氶心起初有些茫然,有些怔,可那人的眼神那么镇定,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他所有的不安。
电梯一层层下落,他们就这么隔着距离对视,旁若无人。
电梯下到最后一层,姜氶心的心也定下来,柔和的眉眼舒展开,对着顾疏澜,绽开一个浅浅的笑。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心有灵犀的恋人难舍难分,眼中炽热的缠绵收不住,全落入电梯门外的人眼中。
“咔!”电梯门开到最大,门外那人的愤怒也膨胀至最大。谁都没料到,门外站着一个怒气冲冲的顾实。
像是平地一声雷,顾实的出现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三人挽着手的画面突然就变得滑稽起来。
电梯里的四人笑意凝在脸上,变得刻意而尴尬,电梯外的人缩着肩膀,手轻握成拳,镜片闪着不招人喜欢的光。
顾若植提着大包小包率先出电梯,高大的身子完全挡在顾实面前,僵硬道:“爸,你怎么来了?”
顾实那双眼睛几乎要洞穿顾若植,好把后面那三人都牢牢锁定:“我不来,你们都成一家子了。”
商舜华受不得着挑衅,冷哼一声,收紧手臂,拉着姜氶心和顾疏澜往外走。
“舜华!”顾实叫住她,见她不耐烦地转过头,出言劝道,“你别跟着孩子们胡闹。”
商舜华细长的眉毛一挑,顾若植就知道要坏事,赶紧用身体挡住顾实的视线,解释道:“今天就是疏澜带朋友跟妈见面吃个饭而已,不是不叫你,这不是正赶上你出差了嘛……”
顾实看见顾若植手上的礼品袋,更气得半死,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商定媒妁了,他气极,扯开顾若植:“让你的好弟弟自己说!做了什么事!自己说!”
声音近乎压抑的咆哮,惹得一楼大厅里的礼仪小姐不住地拿眼神瞟,商舜华嫌丢脸,刚想张嘴就被顾疏澜抢了话:“爸,没告诉你就是不愿意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胡闹!”
“胡闹什么?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商舜华从两人的胳膊中收手,不忿道,“我看小姜挺好的,我喜欢他,两人是认真的,你以为他们来见我真的是求我同意吗?要我说他们可比我们当年成熟多了,你也别摆你迂腐的那一套,不想祝福就走,不差你。”
顾若植苦恼:“妈……”
顾实面露痛色,苦劝:“舜华,你不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
“他们……他们是……”
商舜华冷着脸摆手:“你别给我搞那套长篇大论,在我这里不管用,我也管不了他们,他们开心我就大大方方祝福,我劝你不接受也别搅和,行吧?实在不行你就眼不见为净,不要丧着一张脸找别人的不痛快!”
顾若植安抚道:“爸,疏澜他不是胡闹的人,氶心你也还没接触过,先冷静下来,都是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谈。”他也挺诧异,顾实做了一辈子的大学老师,各方面的信息都接受得很快,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接受度那么低,甚至到了毫不讲理的地步。
顾实甩开顾若植:“不行!你懂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商舜华一听这句话就火了,没细想顾实为什么那么抗拒,骂道:“顾实,你也配说这句话?你当年做出那种丑事还敢在我面前假正经?疏澜是我儿子,我从小把他养大,他叫你一声爸是他孝顺有修养,你别真以为你是什么称职的父亲,至于氶心,他不是你的孩子,你更没资格指责他,管你同不同意,这俩孩子在一起是我点头了的!”
顾实知道母子连心,两个都倔得十头牛难拉,顾若植又是个没用的和事佬,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姜氶心身上。
他缓了一口气,推了推因为动气而滑落至鼻尖的眼镜,用那两扇彻骨的冷光闪着那个被姜照影挡住半个身子的瘦高男子,没名没姓地:“我已经见过你母亲了,她跟我是一样的态度。”
姜氶心错愕,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下意识看着顾疏澜,无措救助的眼神被顾实截断,他冷冷地说:“你母亲就在门外,我认为你需要见一见她。”
“可……”
“想说什么等你见到她再说吧。”顾实别过眼,“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若植删掉短信息我也知道,你们之间有多复杂我没兴趣听,但是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就不应该见面!”
原来事情已经败露。顾疏澜不悦:“爸!”伸手拉住姜氶心。
姜氶心已经慌了,手搭在顾疏澜的手上,轻轻摇头:“你知道的,那是我母亲,我必须……”
“你去吧。”顾疏澜把姜氶心搂进怀里,“记得我说过的话。”
说过什么?姜氶心茫然地点点头,脱离顾疏澜的怀抱后,他拢了拢外套,存着那点拥抱时沾上的体温,转身,一头扎进门外肆虐的冷风中。
姜氶心往大门外停着的一辆车走去,姜照影就坐在靠门的位置,垂着头,随意挽起的头发落下几缕,贴在她脸颊上,他远远的就能看见,案子猜测,她母亲跟他一样不安。
“妈……”姜氶心打开车门,动作止住,灌进去的冷风没能让姜照影脸上的温柔笑意散去一星半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只是趁着周末的时间来看一看在外工作的孩子。
“氶心,来,坐进来。”姜照影拍拍她旁边的座位,像是对待再小十岁的姜氶心。
姜氶心忐忑不安,畏手畏脚,拘在位置上欲言又止。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对顾疏澜早就情根深种,这十年来念念不忘,求着能相伴一生?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他不在乎,希望姜照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次跟顾疏澜相见,他觉得自己已经透支了后半辈子的运气,自私地不去细想姜照影知道后的态度,得过且过,可现在姜照影已经知道了,他不能不在意。
姜氶心千头万绪堵在心口,低着头闷闷地:“对不起……”他是真心道歉,也是无可奈何。
“傻孩子,对不起什么?”姜照影笑着摸摸他的头,这才发现他的孩子已经长得那么大,要她吃力抻着手臂才能摸到发顶。
“因为我的胡闹,打乱了你的生活,还让你千里迢迢跑过来。”
“自家人说什么打乱不打乱的两家话。”
“可疏澜的父亲去找你了。”
“他找我就找,你自责什么。”
姜氶心将所有事情揭开,不敢看姜照影的脸色:“那些图片你肯定也看到了,还有我跟疏澜的事。”
“乱七八糟的污蔑我不看,自己的孩子是什么人我知道,可你跟顾家孩子的事我确实挺震惊的,也挺生气。”
姜氶心咽了一把后水,等着姜照影接下来的话。
“要等人家找上门了你才跟我说啊,你们想瞒到什么时候啊?”说着,姜照影对着姜氶心的脑门轻轻拍了一巴掌。
姜氶心听着这训斥三分,无奈七分的话,震惊道:“你不是来让我们分开?”
姜照影气笑:“我让你们分开你们就分开?”
姜氶心缓缓摇头,狐疑地看着姜照影:“可顾疏澜的父亲说……你跟他是一样的态度。”没放过姜照影眼中闪过的嘲讽,只听她冷淡地说:“他诈你而已,”
说完,又转头,看着姜氶心,笑意淡了些:“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得找个机会跟我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清楚,顾实那边你不用管。”
姜氶心是第一次当面从自己的母亲的口中听到顾实两个字,当年的事她从来不说,那他也别管就是了。
“我跟顾疏澜真的是……”
姜照影抓住姜氶心的手:“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你们两个是认真的吗?”没等姜氶心反应,她又说,“别这么快点头,等疏澜那孩子能平静地站在我面前再说吧。”
她不保证顾疏澜能爱屋及乌。当年顾实出现,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走了,可若是他想跟姜氶心长久在一起,自己这关是一定要过的,要不然,她也不愿意姜氶心受委屈。
姜氶心握住姜照影的手:“他可以,我保证。”
姜照影笑:“这么坚定?”
姜氶心急道:“疏澜他没有怪过任何人,可你要是不愿意见他,可以不勉强的。”见姜照影沉默,他又说,“妈,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没想瞒,只是不想让你伤心。”
姜照影不答,转而问:“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姜氶心说不出话,他不能告诉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知道,这样她该多伤心啊。
姜照影还想说什么,被猛然拉开的车门打断。
北方深冬的风真可怕,呼啸闯进来,激得她半边挨着车门的身子瞬间凉透,再抬头,眼中猝不及防闯入一张莫名熟悉的脸,记忆如潮涌,她像是整个人被扔进彻骨的湖水里,从头到脚都僵冷。
门外的人也意外,指着姜照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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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会讲一下父辈的恩怨啦,小姜和小顾幸运地几乎被所有人保护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