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多不容易,才再次来到你身旁。”对于初心来说,这是感人的大实话,可对于郑子吟来说,听到她这一句,他却听不懂,如坠云山雾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它归之为某个言情电视剧的台词,年轻的小姑娘,总是代入式的看电视,然后把看到的情节用到自己的爱情中,在自己的生活中说电视剧的台词,有些肉麻,但她们觉得这样很浪漫。
郑子吟嘴角浮起微微的笑,初心另一句话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她前面哭着喊着说出的那句“我因为你不想去上海,我不想和你分开。”
郑子吟浓黑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僵直地转过身,低下头,打量着在他怀中哭得正委屈的女孩。
关于他以及他们郑家的事,她是不是听闻到些什么?
郑子吟的心情变得如石头般沉甸甸起来,她不想和他分开,这句朴实的情话,让他听来很感动。
可是正因为如此,她如此的好,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毁了她的锦锈前程。
因为爱情,就放弃去读复旦大学的机会,多年以后,她肯定会因为这个选择后悔不己。
看她仍旧低着头在哭着,好像停不下来似的,郑子吟微微一笑,把她拦腰抱起,坐在沙发上,将初心如同一个小孩般安置在自己的膝头,他像大人哄一个孩子似的,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嘴里用丝绸般温柔的声音反复哄着她:“好啦,心心不要哭啦,好心儿,乖心儿——”
初心破涕为笑,含着泪瞪着他:“我小时候,外婆是这样哄我的,你抄袭我外婆的创意!”
郑子吟调皮地道:“我不是抄袭,是向外婆学来的。”
初心的哭泣止住,变成一下一下的抽噎,他哄她是这样的熟稔,她严重怀疑,在她只有两三岁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哄过她,就像外婆抱她在怀,哄她一样。在郑子吟这里,她能看到爱的延续,那些关爱,通过相熟的话语,动作,从外婆的身上,传到郑子吟的身上,再传到她这里,就像牛奶和蜜糖慢慢上身的感觉。
初心笑了起来。
看到她笑了,郑子吟松了一口气,他清楚记得,半个月前,就是她和他闹分手那一次,前面那几天,她也是莫名地天天和他争吵,天天嚷着要他放下x城的一切,和她去上海,她在上海读书,他在上海重新开始。
当时,他的回应是沉默,因为一切太突然,他比她年纪大,比她成熟,知道对于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重新跑到上海去,从一无所有到开创出一片天地,是何其的不现实和艰难。
此外,就算他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愿意从零开始,他父母那一关要如何应付,也是一个大问题。对于他来说,他母亲是他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就像天堑。他们郑家所有的建材生意都在x城,他们郑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的父母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只身去上海的。
所以,当时,当初心提出要他陪她去上海,他选择了沉默,一切要从长计议,他得先在心里计划好,如何说服父母,如何在上海从零开始。
然而,这个丫头却好像误会了,正在他打算谋划一切时,她却愤怒地向他提出分手,后来,他心灰意冷,想着也许年轻小女孩的感情只是三分钟的热度作不得数的,他配不上她,所以不如放手,让她幸福,因此,对于分手,他就选择了默认。
没想到,在他心死了之后,她却又重新来找他,两个人重归于好,过了一阵子甜蜜幸福的生活之后,伴随着她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这个问题仍旧横亘在他们面前,变成了无法回避的难题。
他用手托起初心的脸,看到她的脸上,哭与笑两个表情同时奇妙的并存,她长而浓密仿佛蝴蝶翅膀般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眼泪,脸上却带着笑,他真想低下头,把那一颗颗如露水如珠宝般的眼泪轻轻地吻掉。
郑子吟在静默中回想往事的时候,初心也在想着前世。她自然记得上辈子,她为什么要和他提分手。因为离别在即,她马上要去上海,她希望他能陪她一起去,用他的果断和决然,证明他对她的爱,但是当时,在她提出一起去上海时,他却选择了沉默,所以,当时年少无知的她,觉得郑子吟不看重自己,爱得没有自己多,两个人的爱不对等,所以,她在伤心绝望负气之下,提出分手,一个人去了上海读大学,这一错过,就错过了一生,后来都没有挽回的余地。
如今,老天给了机会,让她重生到十八岁的自己身上,他还健康地活在自己身边,那么,她怎么能够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呢?
因此,她才提出不去上海读大学的。
对于来说,不管是清华北大复旦,还是蓝翔技校,都不重要,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郑子吟,她不想和他分开。
可是这些真实的原因,她又不能说出口。
因此,她只能找着各种理由拒绝去上大学,找着各种理由留在x城。
她再也不是上辈子那个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无知少女了,她提出要求,别人没有马上表态跟从她,就是不爱她,她就要马上抛弃。
现在的她,是经过了许多苦难二十八岁的成熟女人,懂得为爱的人着想,在现实面前低头。
郑子吟已经二十八了,郑家所有的产业都在x城,郑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又十分的优秀,有生意头脑,在他的打理下,郑家的产业这些年芝麻开花节节高,他父母视他如珠似宝,看作家里的中流砥柱和希望,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去上海的,所以,他是绝计不可能去上海的,如果他不去上海,而她又继续去上学的话,那么,他们就要开始异地恋了,好不容易穿越时光,穿越生死,重新在一起,她怎么舍得和他异地恋!
再说了,就算她能捱过异地恋的痛苦,四年,他现在已经二十八了,他会再等她四年吗,等她大学毕业,他已经三十二了。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别说在x城这种中部小城是大龄剩男,就算在大上海,也是圣(剩)斗士好不好——
就算他愿意等她,他爸妈只有他一个儿子,家里又是大户,他父母不逼着他结婚成家生子才怪,据听说,郑家的香火,在郑子吟妈妈的眼里,是比天还重要的。
所以,这些天思来想去,唯一的避免痛苦和不幸的办法,就是她选择不去上大学,留在x城,一心一意计划周详地嫁入郑家,做他的老婆,做郑家的儿媳妇。她才不会错过她的唯一的爱人,郑子吟,才不会保证悲剧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
和他不离不弃,相知相守一辈子,是她重生的目标啊。她不能忘记自己的初衷。
静静地思考到这里,初心笑了笑,拿着湿湿的小脸,小狗般在郑子吟的下巴处蹭了蹭,对郑子吟说道:“听外婆说,我的名字是你给我取的。”初心有意提醒郑子吟,歪着脑袋问。
“是啊——”郑子吟笑起来,对于初心这个名字还是很得意的,他微微笑着,对她道:“你当时包在襁褓里,看起来小小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抱你,外婆说你还没取名字呢,要我取一个。”
郑子吟陷在回忆里,他轻轻地说道:“我本来不想取的,那个年纪,才十岁,是一个小学生,哪会对小屁孩感兴趣啊,不过你当时对我笑了一下,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就像那琉璃珠扔在白瓷盘里似的,黑白分明,圆溜溜地特别漂亮,我就答应外婆了。”
“你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初心呢。”初心假装天真地问道。
郑子吟得意地笑道:“我当时在看一本书,是一本经书,叫《华严经》,里面有一句话叫‘不忘初心,方能始衷’我很喜欢这句,我觉得很有哲理,人生也是如此吧,再加上你的姓很妙,刚好姓初,所以就叫这个名字呢,当时叫伟,叫花,叫挺,叫进的单字的小朋友不要特多,你有这么一个别致的名字你得感谢我。”郑子吟骄傲地笑起来,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都像一副杰作。
初心深情地看着他,对他道:“小郑哥哥,你就是我的初心,你造吗?”
郑子吟有些发愣,好半天,感动之余,他纠正她道:“不,你的初心应该是成材,比如去读一个好大学。”
他仿佛害怕自己陷在她的温柔里似的,把她从膝上抱下来,然后自己快速起了身,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在进房之前,背对着她嘱咐道:“还是睡你上次那个房间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醒来,你就会发觉你今天的想法是多么傻。”
初心苦笑了一下,她这样的决定,他居然以为她只是一时冲动干的傻事,郑子吟,你就这样看轻自己吗?
她本来想打开天窗发亮话,看来,到了明天,她必须和他摊开来谈谈了,如果他们分开,她一个人去上海读大学,他们的未来在哪里?#